而那时候,大人也不会教训你,说这样不对,只会告诉他,你是哥哥,你要让着点弟弟。
直到裴渡上大学,裴思齐也渐渐在溺爱中被宠爱到变形,那些亏欠的爱终于被加倍弥补后溢出,情况才有所改善,爱的天平被调整到相应的重量,只是从少时话就不多的裴渡,话终于更加少了。
她觉得,有些东西只有恰逢其时才有意义,年少时期所缺的爱,成年后再弥补,也很难令人感觉到真正的幸福。
况且现在裴思齐要高考,中国人么,天大地大高考最大,谁都要为高三生让步,裴渡就更不爱回家了。
她想得入迷,连手上蛋挞吃完了都没发觉,直到被人提醒,她才想起来拿第二块。
许茹问她:“小卷,你们以后有什么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三年抱俩?
安渺忽略了主语中的“你们”,装傻道:“我吗?打算毕业了先找个工作吧。”
裴渡:“……”
“也不是一定要找工作,”许茹也顺着她的话说,“现在工作太卷了,除了体制内很多都是单休,又要加班,下班时间还得被老板压榨,如果暂时找不到也不要焦虑,能休息的时候先休息。或者自己创业,也是不错的。”
安渺:“我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呢。”
“看看平时爱好在哪里,可以多拓展一下,”许茹道,“我听裴渡说你有自己做一些玩偶,也是很好的发展方向。”
“还只是试试,以后要是干这行的话,还不知道能不能赚钱呢。”
“我看最近这个品类很火呀,而且搞艺术的话,刚开头不赚钱也是正常的,只要机遇来了,一下就能好起来。你学的也是雕塑,在捏造型这一块儿应该还是有优势的。”
许茹就像妈妈一样,很寻常地和她闲聊,也给出一些自己的想法和开解。
安渺想了想:“还没赚到钱之前就饿死了怎么办?”
“裴渡能赚啊,”许茹推了推他,“你花他赚的,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她觉得自己真是多余问这句,不愧是母子,说的话都一样。
她撑着脸颊说:“那钱还是要自己赚的。”
靠别人的话,万一有一天对方什么都不给了,自己不就完蛋了吗?
还是自己最可靠。
许茹惊道:“你好上进。”
安渺觉得她也太容易就被夸了,像那种小时候摔跤了自己爬起来、旁边一堆人喊说真棒好坚强一样,只是做了最基本的事情,居然可以获得这种赞美吗,阿姨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滤镜?
裴渡在一旁淡道:“艺术家是这样。”
安渺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说反话揶揄自己,还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艺术家……她离这个成就还很远吧……上次看到,还是在最大盲盒公司的官网里,最下方写着艺术家介绍,设计出畅销款ip的设计师们就被记录在那一处。
安渺:“我还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成艺术家了?”
他嗯了声,更正道:“预备艺术家。”
“……”
实在不知道她设计的那几个小玩具怎么就能得此殊荣了,安渺最终把他的话定义为饭桌上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商业互吹,就像以前酒席上十来岁的小姑娘表演新学的魔术,大家笑呵呵地夸小魔术家一样,没什么实质意义。
等到吃完饭,安渺问他:“你是打算回来住,还是继续住在公寓?”
裴渡顿了顿,看向她:“你想让我回来住?”
安渺:?
不是,我怎么就想让你回来了?我这不是顺便问问吗?
裴渡:“你邀请我的话,我就回来。”
她撇嘴:“你想住就住,不想住就不——”
剩下半截话断在喉咙里,她对上裴渡的眼神,过了两秒,道:“行,我邀请你回来住,行吗?”
她只是忽然想起来,裴渡回来住的话,可以帮她拿快递。
而且,他意思都烘托到这儿了,万一她还推辞,她怕她和裴渡脆弱的友情就此崩盘了-
下午,裴渡去公寓收拾东西回来住,安渺顺带帮他整理房间——其实裴渡没要求,她完全是闲得没事干,想着在人家家里吃了饭,总得出点力吧。
他原本的房间在楼上,是个采光很好的大卧室,有书房和电脑房,甚至还有个小冰箱,后来被裴思齐要去了,阿姨说把二楼的另一间给他,他没要,住去了一楼。
这房间原本是客房用途,设计得不太大,只有桌椅,连衣柜都是后来添加的,安渺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这间屋子,只有一扇小窗,无聊的时候能看月亮。
猫被接了回来,她刚才进裴渡房间的时候,还看到它在桌上用裴思齐的水杯洗脚,就没制止。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已经到家了,四下也都很热闹,游戏声和电视背景音混在一起,他就在自己的房间里,衣柜和抽屉里都是他的东西,她却觉得,他好像有点孤独。
裴渡是个很淡的人,大多数时候语调很淡,也看不出很多情绪,小时候就像个小大人,等到裴思齐回家,他的喜怒哀乐就更难被看清,他不喜欢争抢,而裴思齐尤其擅长撒泼打滚,于是如此,当他不说话时,父母的眼光,就总是落在更不听话、更会哭的小孩身上。
她从小就是个自诩正义的人,所以有时候,忍不住声调高些,总希望给他找些存在感,不希望他总是站在热闹的边缘里。
“在想什么?”
裴渡忽然出声,她也从纷飞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在想,下午干什么比较好,”她看了看手机,“才两点半,还有四个小时才吃饭。”
裴渡看着她,像是在等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