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下是温渺颤动的睫毛,鼻腔里满是对方衣摆上散落的馨香,乾元帝垂着晦暗不清的眼眸,屏息的同时捏碎了袖摆间的秘药。
浓郁发沉的暖香盈盈而过,被一无所知的皇后娘娘吸入鼻腔,那是一股很柔和的药香,并不刺鼻,自然也很难令人防备。
“是谁唔……”
那秘药甚至没能给皇后一个说完话的机会。
臂膀之上骤然落下一抹重量,乾元帝紧紧收紧手臂,抱着怀中那丰腴柔软的身躯,就好似拥有了全部。
“渺渺……”
他用下巴轻轻蹭着温渺的发顶,又缓缓低头,鼻尖落入对方的耳侧、鬓角,似瘾君子般吸食着属于自己妻子身上的暖香。
“别离开朕好吗?”
永远、永远都别离开我。
低声喃语间,眉眼被阴鸷笼罩的帝王垂着头,吻了吻已经陷入昏迷的温渺,又很轻很轻地蹭了蹭对方的额头,随即微微俯身,将自己的氅衣披在至温渺身上,把人打横抱起,转身走出沁园。
他要把准备离开自己的妻子……重新带回家。
这一晚谢府上下都好似陷入了某种静态的凝固。
当乾元帝从沁园走出来时,众人只能瞧见他如珠如宝地在怀中抱着一抹柔顺的身影,像是一头护食的凶恶野兽,用深色的大氅遮着,只露出了一缕散落在外的发丝,于月光下闪烁着盈盈的微光。
早已经睡沉的谢梦君并不知道这一遭事情,等在前厅的谢敬玄想要阻拦,却又一次被徐胜挡在了身后。
来时气势汹汹的近卫军很快随着帝王的身形一同散去,甚至除了谢家本身,没谁会知晓这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
温渺这一觉沉沉睡了许久,这是她入冬以来因记忆问题难得出现的好眠,整晚无梦,睡得好似全身骨头都酥了,甚至一度在睁眼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糊感。
她懒懒眨着眼睛回神,待视线适应光源后,便见到了熟悉的床幔。
——贵气的明黄色,是太极宫内的龙床。
温渺静默片刻,忽然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撑着手臂从床榻上坐起来,昨晚上还穿着的衣衫早就被换成了宽松、舒适的寝衣,殿内烧着地龙,暖烘烘一片,便是睡觉时蹭乱的领口斜斜落于肩头,也没有丝毫的凉意。
温渺环顾四周,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四肢——
她左手上几乎布满了吻痕,一路从指腹蔓延至指根,就连藏于袖口下的手腕都不曾被放过,那不止是病态的占有欲,更是一种惊人又浓郁的情欲。
不过除了手上的吻痕,温渺倒是不曾在自己的手脚上瞧见什么锁链之类的东西,见此,她这才轻轻扯出了一抹很淡的笑。
……还好,不算病得太厉害。
温渺很自然地起身走了两步,屏风内温热的水、潮湿的巾帕、搭配好的衣衫都提前准备在了那里,甚至另一边的圆桌上还放着温度正好的茶水、雍食。
显而易见,某人对温渺几时能睡醒的习惯把握得相当好,便是不曾现身,也都能将一切安排得妥当齐全。
“还真是……”
温渺喃喃了一句,却不曾说完话。
她一如往常,起床、洗漱、梳头,因本身待在殿内,无需出门见人,便懒得束发,只等梳顺了这一头乌黑透亮的长发后散落于身后。
等梳妆完,温渺又瞧了瞧铜镜,随即打开了那通常会放着帝王衣袍的金丝楠木大柜。
其内属于乾元帝的衣裳委屈巴巴地挤在边缘角落,而剩下近乎四分之三的位置都大气十足挂着属于皇后娘娘的衣裳——
什么云锦留仙裙、吴罗百花裙、牡丹纹对襟短衫、朱红团花披风……
都是她先前没见过的,想必是乾元帝背着她偷偷添置的新衣服。
温渺一件一件看了过去,最后挑了件花色淡的窄袖衣裙换上。
……不得不说,乾元帝的审美还停留在大红大绿、华贵繁复的程度,他不太管好不好看,而是喜欢看那物件是否昂贵、是否稀有。
不过比起一开始把她往圣诞树的方向打扮,现如今已经好太多了,也算是进步。
想到这里,温渺唇边挂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目光却正好落在了那面铜镜上。
镜子里的人像她,却又不像她——
像是从前生活在江南小镇,与爷爷奶奶待在一起的那个自己,无忧无虑、自然随心,是被爱意浇灌长大的,于是也天生懂得怎么去爱人。
不像是十五岁以后住在首都的大别墅中,被父母当作是攀比的工具,被控制着一切的行为举止,好似越活越没有自我的她。
……是件好事。
温渺笑了一下,这才合上柜门。
等做完这一切,她又独自坐在了桌前,给自己盛了一碗用于暖身子的药膳粥,慢条斯理地喝着,丝毫不见慌忙。
早膳吃到七分饱后,温渺起身,刚想直接去殿外,却忽然想起了每每这个时候,乾元帝都会开口叮嘱的事情——
“多穿些。”
“小心别受凉了。”
“不然下次会小腹痛。”
温渺无奈摇了摇头,随手披了件搭在黄花梨木龙首衣架上的龙纹氅衣,踩着提前暖好鞋面的木屐走至殿门前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