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温渺最初有些恍然不信,可伴随着近来与帝王相处的细节记忆,她又忽然发觉好似确实如此。
温渺转身。
浓密乌黑的长发自乾元帝手中滑落,又重新落于暖泉之上,雾气氤氲迷蒙,妇人那具丰腴玲珑的身躯半掩于水面之下,只模模糊糊能瞧见明月在怀,丰肌玉骨。
跪坐在暖泉边的皇帝喉间发紧。
分明一向是他渴求夫人的靠近与主动,可到了此刻,他却垂下眼睫,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就好似前几晚握着怀中妇人小腿、脚踝,痴缠至极的人不是他。
温渺的脸颊比胭脂还红,她抬起湿漉漉的手臂,第一次——以主动平和的模样——轻轻用指节蹭了一下乾元帝下颌一侧凝成的水珠。
在温渺的注视下,俯身垂头的皇帝低喘了一声。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捉住夫人那截雪白,缀着暖泉内水珠的腕子。
但温渺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躲了过去。
她在尝试寻找一个更适合自己的方式——比如同乾元帝相处,亦或是在这段关系中抓住足够有力的主动权。
乾元帝一顿,不言不语,只如犬类一般驯服地望着温渺。
虽说只是一瞬间的碰触,但温渺的心脏还砰砰直跳。
即便她不记前尘,但她确定,在自己以往的人生经历中,应当是第一次接触今上这般高大挺拔的男子——更加坚硬、滚烫,也更有力量,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散发着一种令人敬而远之的危险感。
温渺有些失神。
面对着眼前处处都偾张有热意的乾元帝,她忽然有些好奇自己那位早亡的先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至少肯定不是乾元帝这般侵略性十足……
“夫人在想什么?”
帝王沙哑的声音让温渺下意识开口,正好说出了心中的答案。
“想崔旭……”
这正是温渺那位亡夫的名字,听着便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嘘——”
温渺的话没能说出口,她被乾元帝轻轻握住了下巴,于是含在唇瓣间的未尽之言,也被帝王的指背抵着,一点一点揉着殷红的唇按了回去。
“夫人,朕很小气的。”
“所以别在朕的面前想他,好吗?”
早在去岁寒冬,得知温渺失忆的那段时间里,乾元帝本想彻底抹除所谓“前夫”的事情——他当然不甘心了,某种程度上,他与夫人也算是青梅竹马,虽然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的。
可他又思及方太医说夫人总会有记忆恢复的那一天,于是某些蠢蠢欲动的危险心思被乾元帝压下,反而利用“前夫”早亡的名头,为夫人捏造了一个足够安全、完善,足够在大楚立足的新身份。
反正大楚只有死了的“崔旭”,可没有另一个世界同夫人成婚的崔旭。
乾元帝想,他可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坏东西,兜兜转转这么多,也不过是想着等夫人恢复记忆后,能给他几分好脸色。
……至少别让他直接出局。
暖泉间水汽氤氲,在温渺唇上凝成了水珠,有些痒痒的,她下意识抿唇,却正好将帝王的手指半含在唇瓣之间。
朦胧的水雾之间骤然一寂。
俯身在暖泉旁的乾元帝静默片刻,却忽然俯身,吻上了温渺潮湿柔软的唇。
泡暖泉之前,温渺唇上还有白日出京前涂抹的口脂,是漂亮艳丽的绛色,而今受水雾热蒸,又被乾元帝蹭着吻着,很快便晕开一片,散落至温渺的一侧唇角,狼狈中尽显风情。
“夫人,呼气。”
乾元帝扶着温渺的后颈,还轻轻一下一下蹭着对方唇,见怀中妇人眸光朦胧、艳若桃李,不免哑声低笑,声音沙沙震颤着胸膛,倒叫半身几乎都倚在对方怀里的温渺面红嗔怒。
“放开我!”温渺偏头,躲开了皇帝滚烫的鼻息。
乾元帝吻了一下温渺的鬓角,配合道:“遵旨,朕服侍夫人出浴。”
这回温渺也懒得挣扎什么,她知道总归最后的结果不会变,便任由乾元帝半跪在池边为她擦拭长发,只是在准备走出暖泉前,她看了一眼皇帝,眼底略带几分羞恼和警告。
乾元帝从善如流闭上了眼睛。
这回,温渺才将手放在对方的掌上,小心翼翼踩着湿热的石块,彻底走了上来。
夏日暖风徐徐,烟紫色的长巾帕披于温渺身上,乾元帝抢了挽碧的差事,为夫人挑了一件丹红鸟衔花草纹的长款大袖,内里配有天青色小衫,宛若千佛洞的壁画,内塔则是条湘妃色褶皱抹胸长裙,以及一条杏色金丝披帛。
大楚男女老少的衣衫风格为多种元素的融合结果,因此大街小巷、宫廷宅院所能见到的衣裳种类也多。
温渺坐于殿内梳妆的铜镜前,拾翠才想上前,又被乾元帝先一步挥退,似是在向温渺询问:“朕为夫人梳头?”
温渺一顿,面上有些不信,“陛下还会这个?”
她自己都梳不来那些发髻,日常在谢府沁园内时,多用缎带低低束着,图个舒服方便。
“原先是不会的。”
言下之意,后来他为了夫人,又去学会了。
乾元帝的手艺自然不如拾翠那般老练娴熟,但也能挽起发丝,为温渺梳了一个相对简单、松垮些的随云髻。
发簪、耳坠、鲜花、梳篦、玉镯……本想再挑个璎珞,可想到夫人胸脯间还躺着那枚玉钥匙,这才歇了心思,只一切用度均为最好,就这乾元帝依旧觉得委屈夫人。
正当乾元帝还想将那珠钗、玉簪往温渺发间戴时,终于忍不下去的温渺抬手,拉住了皇帝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