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射箭就设在岸边,女眷们都聚集在叠水瀑布处上面的高台上,正好居高临下隔着老远能看见射箭场上的人,但一上一下又不至于直接碰面,不至于失礼。
自打萧辰和仰鹤白住进来后顾家就取缔了家里一概宴饮活动,说是怕扰了客人清静,不过这回是顾介甫的生辰,自然是不能松懈。
卢兰陵如今在六部观政,所谓立业再成家,卢家也提了好几遍请期的事,太太再舍不得女儿也留不了几年了,所以就想着将这生辰宴席办得盛大隆重些,能让女儿在闺中时多玩乐几分。
这些自然都是顾一昭筹备,二娘子这回也不能躲懒,她也被勒令跟着学习,不由得抱怨:“是你相看,怎得我还得干活?”
顾一昭捏她的脸颊:“二姐这什么话?难道嫁过去就不用摆宴了?想要被婆母妯娌小姑子刮目相看,自己就得熟练就行。”
二娘子瘪嘴:“我才不要她们喜欢呢!”
“对,二姐只想要二姐夫喜欢。”三娘子在旁边接话。
几个小娘子笑作一团。
这回是在梅坞探雪办宴席,女眷在假山山腰t处的高台宴饮,男丁就在高台下的岸边宴饮,再远处就是u型回廊,正好方便唱戏。
已经到了夏天,岸边的合欢花开了,一树树轻盈的羽毛状叶片,上面漂浮着粉色冰淇淋一样的花瓣,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粉色羽毛,似乎一场轻梦,让人走在树下时忍不住蹑手蹑脚,不敢惊扰那一场梦。
戏班子是请来苏州城最有名的戏班子,也在水面上的回廊开唱,水光涟漪波光粼粼,合欢花倒映水中,万枝香袅红丝拂,相映成辉更如梦如幻。唱的却是《花田八错》,“片芳魂终入梦,清香满院不知春。”沿着水面飘到半山,仿若华胥之国。
太太蹙眉:“怎得唱这个?”,花田八错是风月场所演出戏剧,说实话难登大雅之堂。
旁边祁听莲洋洋得意开口:“是我点的曲。”,她哪里懂什么风月?
“听我家新来的小莲常唱这个,我听着好,就随手点了。”
太太也顾不上跟她科普这曲子不对,先敏锐捕捉信息:“新来的小莲?”
“是啊,是晏盐商送来的,说是他女儿,请我来教导一二。”祁听莲还洋洋自得呢,“小莲乖巧懂事,我打算等儿子们成亲后就赏给他们。”
张夫人蹙眉,旁边的亲家储云溪嫡母也皱眉,这祁听莲还当是什么好事呢!
自来做官就要防着商人,你看商人处处恭维,又请你吃饭又给你掏银子,你当他是单纯仰慕你的权势吗?!
错!
他是想将你拉下去。收了好处,以后同流合污由不得你。
不过是客人,崔氏不好明着说话,只好旁敲侧击:“说起来前段时间古盐商给萧世子也送了妾室,被他送了回来,人尽皆知。”
祁听莲还当崔氏是忌妒自家风光呢:“那不一样,我家老爷是圣上身边人,不似世子,虽说是亲戚,但这年头亲戚就一定亲吗?又是个毛头小子,自然是不敢收。”
崔氏见顾一昭暗暗皱眉,就知道五娘子不愿意,可见四娘子似乎并不在意。
崔氏暗暗摇头。
这祁听莲这般行事,只怕盐运使家朝堂上少不了纷争。她还是有几分整治敏感度的,知道这样的亲家结交不得!万一脑子糊涂失去了圣心,只怕扭头就能被入狱。
顾一昭也摇头,想想家里不是世家也有个问题,就是穷人乍富很容易见钱眼开,为了金钱驱动难免犯错……
她正胡思乱想,就听旁边郑妈妈笑道:“祁夫人有所不知,我家这位寿云姑娘也是唱曲出身,不信就叫她出来唱曲。”
太太只做没听见,对着钱妈妈使了个眼色。
钱妈妈却浑然未觉,绝不善罢甘休,反而指着花厅那边问:“寿云姑娘,你来唱个曲?”
因着今日老爷寿辰,所以太太特意给了妾室们体面,给她们在隔壁花厅也开了一桌,陪着家中的来贺喜的管事媳妇等人。
因郑妈妈这一说,大家都看向了隔壁桌。
顾一昭看见寿云涨红了脸,很是难堪。她们这些后来从良的人,最忌讳被人提起自己曾是舞榭歌台的出身。
郑妈妈这一出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戳人伤疤吗?
郑妈妈看见寿云脸色,心情大为畅快:该!你该打我的女儿,就该想到我会报复!
叫你仗着老爷的宠爱飞扬跋扈,这下揭你老底,让你个贼眼蛮流民知道谁才是大爷!
可是郑妈妈固然狠狠出了气,顾家和太太的颜面又往哪里摆?
顾一昭眼见着太太脸色挂不住了,就赶紧打圆场:“听说待会有耍猴戏,还能吞剑摘蟠桃是也不是?”
“有呢。”二娘子一唱一和,“我也要看。”
六娘子素来学问高:“以前看《太平广记》有孩子爬竹竿偷蟠桃的故事,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看见?”
张夫人就笑:“果然是有学问的!”
【作者有话说】
备注1张爱玲《倾城之恋》
第56章
钱妈妈觑见太太的脸色,心里暗自责怪郑妈妈:这个老货,怎得为了一己私利连太太体面都不顾了?
不知道的女眷们还以为郑妈妈是被太太指使,想要为难寿云呢。太太难免落一个刻薄妾室、善妒吃醋的印象。
事后被寿云告到老爷那里也说不清楚:郑妈妈是太太心腹,郑妈妈为难寿云,肯定是太太指使的!
还好五娘子机灵,飞快把这句话岔过去了,只盼着诸人很快忘记这件事才好。
顾一昭好笑,这郑妈妈年岁大了人也越昏聩,居然想到挟私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