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可不成啊……”李盐运使一脸为难,“官场上的事可不能让家眷插手。”
“就你清廉!”祁听莲骂一句,又骂儿子,“就知道吃,也不知道进后宅给夫人们问好。”
“娘!我可什么都没做?!您要骂爹就骂爹,为何连坐我?”李宾满脸委屈。
“难道骂你两句还冤枉你了不成?”祁听莲气不打一处来,“吃吃吃,吃个没完,赵飞鸾跟你同岁已经准备考举人了,你呢?还在书院读书!”
“你骂我就算了,骂儿子所甚?”李盐运使护着儿子,“宾儿以后是要出相入将的,你动辄对他大呼小叫伤了他的性情,以后他见着外人畏畏缩缩,气派上就输了一大截。”
事关儿子前途,祁听莲好歹听进去了,之前丈夫受圣上器重时她也进过宫见识过,知道皇子贵胄们身边都有许多伴读侍从,每每遇上皇子犯错,夫子或圣上都会训诫皇子身边的侍从,绝不面斥他本人,就是怕伤了皇子们的气度。
她住了嘴。
李宾很高兴:“娘,今日我在褚家宴席上吃了不少好东西,什么吉利鱼块,茄瓜什菜煲,对了,还有一道红烧皮肚,听说是顾家送来的秘方,绝了,那滋味……里头还加了五花肉和肋骨小排、烤麸、笋干,真是厉害,怎么想到把这许多没见过的原料都加进来的?”
他砸吧着嘴,想描述红烧皮肚的香味,却被李盐运使板着脸打断:“好男儿志向远大,怎么能沉溺于口腹之欲?”
祁听莲也帮腔:“就是,听你的话,好好儿读书是正经。你若是学赵飞鸾考个秀才,做娘的就是半夜睡着都开心。你现在学业不成,我整夜整夜愁得难以安寝,满脑子都是担忧你的学业……”
李宾见状不好立刻投降,赶紧走人:“爹,娘,我现在就动身回书院了,正好能赶上晚上读书。”
脚底抹油跑出了正堂,不过悄悄叫小厮唤来自己几个弟弟:“走,大哥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带了小弟们后,又找了几个同窗,大摇大摆去了顾家找顾温弘:“弘哥儿,我弟弟们非嚷嚷着要来贺你新禧。”
顾温弘厚道性子:“谢……谢谢……各位。”,一边叫下面的人送席面过来。
顾介甫听说了很高兴:“我们弘哥儿就该在读书之余多结交朋友,也早早看看世态人情。”,叫高升吩咐厨房好好做一桌。
什么碧绿鸡卷、金栗火腿羹、爆炒生肠、桂花肉、糯米藕夹,满满摆了一桌。
李宾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顿时双手合十感谢弘哥儿,随后又风卷残云开动。
栗子绵软,火腿咸香,炖成汤羹后又解渴又鲜香。生肠被开了花刀,确保能在大火里翻炒片刻就出锅,此时吃进嘴里还能感觉到浓浓锅气,脆脆爽爽的生肠口感让牙齿颇觉满足。藕夹里面混合着糯米肉馅一起裹了蛋液绿豆面下锅油炸,外面的面衣能尝到花椒粉和盐的颗粒感,中间的藕夹脆生生,最里面的肉馅又绵软又鲜香。
李宾大快朵颐,双手合十感慨:“吃这一顿,就够我接下来在书院熬半月的。”
忙里偷闲还问各位弟弟:“怎么样?跟着大哥混,有好处吧?”
“嗯!”几个弟弟重重点头,有个还捧着藕夹啃呢。
李家乍富,先前也就是小官之家,请的厨娘最厉害的手艺就是萝卜五花肉烩菜,哪里吃过这样的大席面?顾家世代豪奢,光是后厨的拿手绝活美食都能出一本菜谱,随便摆点菜肴就能让李家兄弟大为震惊。
李宾很满意:“以后你们也多t给爹娘吹吹风,让家里换个手艺好的厨子。”
儿子走后,祁听莲又说起旁的话题:“崔景宜真是后母难做,这么大笔银钱丈夫就全给前头儿子了,真是好大一笔呢。”
“或许是嫌弃她生的女儿?”盐运使搭话,他如今也略知一二顾家家事,“听说当年崔阁老慧眼识珠看中顾介甫,才将小十岁的女儿下嫁鳏夫,不过崔夫人嫁过来就生个女儿,顾介甫哪里有将财产拱手送给女儿的道理?”
祁听莲很是自傲自己生了一串儿子,这话她爱听,笑着说道:“可怜崔景宜如今肚子这么大还要操持继子婚事,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个儿子争宠?可就算生个儿子前头的长子都定亲了,也是拍马难及。”
她今日看到那丰厚家产,听到人人将崔景宜视作主角,原本有点嫉妒崔景宜,可如今看一下却也觉得这样做后母的日子明里光鲜实际苦,不值得艳羡嫉妒。
李盐运使摇摇头,不搭腔,他不大爱说这些家长里短。
祁听莲也不管,自说自话:“她家既然这么有钱,那给二娘子的陪嫁应当也不少吧?”
李盐运使知道妻子脾性:“你莫非有想头?”
“那是自然。”祁听莲盘算,“崔景宜这一胎生男生女还不一定,就算生了男孩,她膝下就两个孩子也不会亏待了自家大女儿,到时候嫁妆肯定少不了,我们家若是能娶进来这么一尊金佛,那可是值当生意。”
李盐运使想想也有些意动:“顾家二娘子外祖父是崔阁老,以后宾哥儿科举上也有人帮衬……”
不过他还是更理智些:“且过些日子再看看。”,
眼看着外面无人,才小声跟妻子嘀咕:“我知道你愁着给几个儿子张罗儿媳,但我们是穷人乍富所以才看着顾家家底厚,可是咱家到了这么个位子说不定三五年就把顾家的全部家底赚回来了,到时候还不是随便挑儿媳?”
祁听莲想想也有道理:她才随丈夫上任一个月,就有许多夫人巴结奉承她,那些商户娘子就更不用说了。
上回说冬日给她送个暖手的风炉,她没当回事应下了,结果过几天前头门房吓坏了,请她亲自过去看。
祁听莲过去看,结果看见木箱里放着一个赤金的风炉,约莫有五十斤,两个小厮抬到外面空地上,压得刚下过雨的泥地就陷进去个浅印。
虽然她胆小赶紧跟丈夫商量退还了风炉,但这件事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才一个月,若是在这里任职三年……六年……
祁听莲不敢想,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颤抖起来了。
这时候再想起顾家,也就觉得有几分打不到眼里了:“还是老爷高瞻远瞩。”
顾一昭回家后,就去寻四娘子说话。
“不见。”晃宁听丫鬟禀报后冷冰冰答,“她还有脸上门?难道是要来奚落我?”
可是顾一昭压根儿不管她见不见,居然带着丫鬟径直闯了进来。
“你!你滚出去!”晃宁不提防她居然硬闯,急得大喊,又骂左右,“你们都是死人不成?居然连个人都拦不住?!”
顾一昭冷笑:“或许她们是物伤其类,所以才不吭声呢。”
“什么物伤其类?你敢挑拨离间?”晃宁见驱逐不出去她,抄起桌上一个水杯就扔过去,“还不是她们看你月钱,有点权利在手上就了不起吗?!”
然而被顾一昭躲开了,笑道:“四姐居然连自己人都信不过?管事适才叫各房守门的婆子出门量体裁衣,你那守门的婆子才走了。你这么猜疑手下人,还真是让人心凉啊。”
几个晃宁身边的丫鬟本来要过来劝架,可听到了这里都住了脚步,只在远处不痛不痒喊:“姑娘们快算了罢。”、“都是姐妹,哪里有什么隔夜的仇?”、“被太太知道可是要责罚两人的。”。
“要你管?!”晃宁见状,心虚起来,扭头就骂顾一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