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得李宾大笑:“你可莫要读书读迂腐了,就连孔圣人过蒲地适卫都知变通说‘要盟神不听’,你不懂变通以后怎么当官?”
“我,我,我应当很难入仕吧。”顾温弘不由得心生气馁。他自己就从仆妇们嘴里知道自己入不了仕,本还将信将疑,后见祖父失望、父亲叹息,自己心里也明白了大半。
“那又如何?”李宾先黯然,有点可怜他,又转念一想拍拍胸膛劝慰他,“总有天我们都能直挂云帆济沧海!万一哪天开恩科不限口疾呢?实在不行我外放个县令也一定请你当县丞,我们照样可以主政一方~!”
“现在,先让我尝尝你的小羊排。”
饭菜都是顾一昭叫厨房特意挑选的菜品:腐乳红烧肉、糖醋小排、干烧羊排、酱焖猪大骨,就连包子都是选用了牛肥油和牛肉剁馅,各个皮大馅薄,每样都油水足、肉厚,能让吃腻了清汤寡水食堂菜的大哥稍稍缓解一二。
李宾和顾温弘尝了一口后就齐齐直了眼,连赞美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埋头猛吃。
腐乳红烧肉是选用了麻将牌大小的五花肉,用□□糖和酱油放在砂锅里小火慢炖而成。抿进嘴里几乎不用力就自己融化了,肥肉丰腴瘦肉不柴,甜酱口裹着雪白晶莹的大米饭,简直让人一口连着一口。
糖醋小排是将猪肉排骨剁成整齐的小块,确保一口一个,焖煮后软烂,直接用嘴皮一吸就肉骨分离,直接吐出一个干干净净的小排骨。咀嚼起来厚厚的糖醋汁浓厚得要将舌尖绑架,满口甜中带着丝丝的酸,一点都不腻。
干烧羊排则是用了孜然、胡椒等种种珍惜的调料将腌制好的羊肋骨整个干烧而成,即使出锅这么久还是感受到当时的锅气,整个抱着羊肋骨啃过去太过瘾了吧!书院里讲究仪态,不会做这样的菜,可此时抱着羊骨啃得肆意妄为,感受着牙齿间酣畅淋漓的撕扯感,才让人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
包子也好吃,柔软酵过的面皮软乎乎白胖胖,咬开后酱肉丁混合切成丁的辣萝卜干,咸香十足。
李宾一口气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半食盒,最后连自己食盒里的糖醋汁都没放过,珍贵万分浇到自家的白米饭里,将米饭混合糖醋汁,每每就着糖醋汁里剩下的姜丝吃完了那一份米饭。
这才想起吃自己买来的盐水鸭,等吃完后满意叹口气:“明智!”
今天围追堵截顾温弘太明智了,不然这食盒被同窗们瓜分完毕他才能吃几口?
吃饱后才好奇:“你平日里老说收到家中妹妹送来的东西,可是这两位妹妹?”
大哥点头:“嗯,不过饭菜都是我家厨房做的。”
“真是贴心。”李宾叹息道,“可怜我家中只有几个弟弟,个顶个的烦人,又臭又脏,我出门后只惦记着偷用我的宝刀,偷玩我收藏的前朝戟。我娘又不大记得起。”
李家算不得什么高门,李盐运使本来就是个黄河边上的小官,也是他运气好,任职地是鲁王的封地。
李盐运使有青州人的厚道,所以没有对落魄的鲁王落井下石,每逢年节都会去拜访鲁王,鲁王有个心腹重病时李大人还寻了偏方送进去治好了心t腹。
都说患难见真情,鲁王登基后李大人也鸡犬升天。
因着这缘故,李宾他娘管家起来就很吃力,她是按照州府小官的女眷学识学习的,如今忽然要操持一方重臣的后宅,简直每天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城里都说盐运使夫人爱冷脸,其实有一半的原因是他娘想起家里的烦心事脸色就好不起来。
忙着操持家里、人情迎来送往、辅佐丈夫,还要抚养几个年幼的儿子,防着别人送上门争宠的美妾歌女,对大儿子的关心就很少。
最多想起:“给大郎多给些银子。”,却想不到食堂饭菜不可口那么细微的细节。
听完这一番诉苦,顾温弘越自内心自豪:“我妹妹就是最好的。”
“阿嚏!”晃悠悠坐在马车上的顾一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大姐赶紧将手里的薄毯子递给她:“别是着了凉。”
顾一昭接过薄毯盖在腿上,想起刚才大哥惊讶时并没有非常严重的口吃,偷偷问大姐:“大哥是从小就说话慢吗?”
“倒也不是。”大姐回忆,“我听我乳母说,小时候大哥……还是很利索,但后来母亲去世,家里又是忙着母亲丧事,舅家又来家中与祖父母吵架,嚷嚷着要将父亲交出来偿命,说父亲是……是宠妾灭妻,我们身边原本的仆妇也被换了一批,我还好,乳母还能在身边,大哥的乳母却在母亲出事时正好在身边,于是也被带走,不知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之后大哥就闭嘴不说话了。”
大姐大哥12岁,二姐8岁,也就是说他们大约是三岁左右生母就病逝了。
又有两家纠纷,所以祖父母迁怒于孙儿,不大过问他们的事。仆妇们有害死太太的嫌疑,索性都换掉了事。
对小孩来说这样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
“过了几个月祖父才现大哥不说话,急得四处求医问药,又将我俩都搬到祖母跟前抚养,可惜大哥吃了好多药,终于能说话了,但也一直口吃。”
好可怜的两个孩子。顾一昭叹口气,渣爹生性风流,妻妾斗争害死了前夫人,连累两个孩子受罪。
不过听这意思,大哥是后天才口吃,那么应当能治好吧?
顾一昭就出主意:“我先前在庄子上,听过乡下有人跟大哥相同情形,本来一直口吃,可是天上打雷忽然被吓了一跳,从此就说话流利了起来,说不定大哥还能治好。”
“真的?”
“自然。”顾一昭认真答她,“我们家祖辈又无口吃的,大哥刚出生也能正常说话,说明器质上没问题,他是受了刺激才口吃,说不定解开心结就好了。”
曼宁激动得眼前亮:“要是真的能治就好了!”
“我们俩没什么能力寻医生,不如去寻爹爹,让他顺着这个思路,找能人试一试。”顾一昭在旁边出主意,听说先前找的大夫都是开苦药,却没有想过心理疏导的路线。
姐俩正说着话,忽觉马车慢慢放慢了度,到最后索性停住不走了。外头铁头打探一回后回来回禀: “回禀小姐,外头道上有马车相撞,去城里的路堵塞了,大约绵延只留了一条道,所以过路人商议了一下,往东的走一盏茶,往西的走一盏茶,轮流走这条道,大家骤然淤塞在了这里,所以须得等等。”
曼宁嗯了一声:“无妨,耐心等待就是。”
铁头小心问:“小姐,不如拿出老爷的名帖,让前头的人让给我们先行?”
“不可。”曼宁立正言辞拒绝,“不可仗势欺人,我们等等又不是什么大事。”
又勒令车夫小厮:“不得因此生了嗔慢心。”
于是就这样慢吞吞等待,好在眼看着来向马车一辆接一辆,说明很快就轮到她们过去了。
眼看着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后面有奴仆大声怒喝:“避行避行!后果自负!”
铁头去查看一回,一路小跑过来回话:“小姐,有个车队往前冲,说是归华堂邓家,让周围人都避让开。”
邓家的名号就连闺中的小娘子都听过,听说是苏州的地头蛇,祖上曾经是江苏的南越王,后来归顺了皇帝,但保留了势力,在江南绵延深耕许多年,如今又出了一位邓妃,如火如荼。
许多官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先拜访邓家,归华堂就也在江南地区格外响亮。
“小姐,这路窄,我们为什么给他们挪?”铁头很是不服气,“原本我们也谦和不争,可被人欺负到头上,还是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