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昭装没听见,只笑着道:“螃蟹寒凉,我担心母亲不让吃,元风姐姐可得求了我们太太才好。”
倒是六娘子开口:“五姐是能干,我就顶佩服她。”,自打顾一昭拉住了三娘子,六娘子就对顾一昭很客气。
顾一昭感激冲六娘子微微颔。
三娘子没有站出来怼四娘子,但对她翻了个白眼。
顾一昭也冲三娘子微微点头致意,三娘子挪开眼神。
四娘子才开口就接二连三被帮腔的怼,更重要的是顾一昭直接无视她,这让她越加恼火,又心里恨顾一昭人缘好,才要再动脑子嘲讽回去,就听曦宁笑:“走吧,一起去寻太太求情。”
小娘子们闹着求赵元风帮忙求情,一窝蜂往太太那里去,六娘子缀在后面,欣喜拉住三娘子:“姐姐不生五娘子的气了?”
三娘子不回答这个问题,只冷笑道:“四娘子个蠢货!既然想嫁赵飞鸾,当着他妹妹的面就不要露出这样尖酸刻薄的一面,我看她迟早镜花水月痴心妄想。”,
六娘子就笑嘻嘻摸摸姐姐的手:“好好好,姐姐才不是向着五姐说话。”
张氏疼孩子,只要不是太出格的要求都答应,太太也顺水推舟:“知道你们这些日子没见面,吃螃蟹就去吃,不过要记得吃些生姜,免得受了寒。”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娘!”二娘子没等说完话就拉着元风一阵风似跑了。
倒是大娘子行了个礼:“母亲放心,我会看着几个妹妹的。”
等小娘子们都走后,崔氏点点头:“我家曼宁性子好,平和中正,不是我自夸,她隐约有当年我二嫂的风范。”
张景宜也点点头:“是不错,她如今有十三岁了吧?”
“是。她是老太太膝前养大的。”崔氏想起大姐儿的婚事,“说起来老太太昨日来了信,说是想给曼宁t说门亲事,要打小郎君来我们跟前让我们看看把关……”,徐徐而言,唠叨起了儿女经。
小娘子们划了船上岛,登了蓬莱阁,叫仆妇丫鬟们置办起器皿。
赵元风看着顾一昭布置,不由得赞赏:“都说你能干,果然名副其实。”。
顾一昭笑:“都是熟能生巧,也是母亲教得好。”
二娘子见她夸太太,也高兴招呼她:“五妹,来我身边坐。”
顾一昭哪里坐的住,她一会吩咐丫鬟烫了黄酒端过来怯寒,一会叫灶娘做各色螃蟹宴,一会又叫仆妇去煮艾叶水洗水。
二娘子嫌弃艾叶水味道大:“外面螃蟹宴都拿绿豆面洗手。”
“万万不可。”曼宁忙站出来制止,“绿豆面洗手虽然怯味快,但太过奢靡损伤阴德,外头多少穷人家连饭都吃不上,若是能得一口绿豆面也能救命活命。”
“要不然用菊花叶煮的水,也有人家用菊花叶水洗手的。听说宋时的洗手蟹就是这么做的。”赵元风提议。
最后用了两样水,赵元风还鼓动二娘子:“什么时候我们去田庄上玩,就跟你娘说我们想体会民间疾苦。”
一会螃蟹宴陆续上来:挖空了橙壳又炒制橙肉螃蟹肉的橙酿蟹,五味清蒸大螃蟹并小嫩鸡、蟹黄拆出来做的蟹黄水晶饺儿、蟹腿炒年糕、蟹黄蒸蛋、葱油蟹腿一捻珍、爆炒蟹壳、油炸蟹角、黑胡椒蟹炒羊肚、蟹肉竹叶粥。
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元风大呼小叫:“我只拎了些螃蟹,倒骗了数倍螃蟹的菜。”
二娘子得意笑:“我家灶娘手艺不错。”
大娘子想起:“叫厨房给张夫人和母亲也送一桌,还有给爹爹也备一桌,给夫子们也送一桌。”
“好家伙。”元风取笑她,“照你这么个送法,阳澄湖搬空都不够你送的。”
顾一昭也想起一遭:“螃蟹不经放,送过去唯恐坏了,不如叫厨房将蟹黄蟹肉剥出来,加油炸熬成蟹黄酱,往书院里给大哥送些。”
还不忘吩咐一声:“给喜樱娘子也送些去。”,她生育了八娘九娘却还只是个通房,平日里大家在名字后加娘子二字含糊称呼她,在府里很边缘。
“一个两个都送东西,我拎来的那点螃蟹哪里够什么送的?”赵元风佯装生气,去拿筷子,“我看我先吃为敬,免得你们送这送那完之后菜都凉了。”
二娘子早就开吃了:“好吃!”
顾家灶娘手艺真不错,蟹黄水晶饺儿外面看着透明外皮包裹着橙黄蟹黄,咬开后外皮弹牙清爽,里头满满的蟹黄酱流了满嘴,顺着嘴角缓缓流出,满满的鲜美。
葱油蟹壳一捻珍本是将猪肉鳜鱼鲤鱼三样剁成肉泥所做,但厨子用蟹肉代替了鲤鱼,做好后肉泥直接抹进了空蟹腿捻成了细细一条,等蒸好后再取出放在蟹壳里,用熬出来的葱油狠狠一浇。热油下去,香气扑鼻。
吃一口融入了三种肉泥的滋味,再加上螃蟹壳所蒸,所以又多了蟹味,夹杂着鲜栗丝、藕丝、草菇丝等种种山珍滋味,香而不腻,鲜美入味。
橙酿蟹更是满嘴橙香十足,橙汁混合着蟹汁,听上去像黑暗料理,可真吃起来蟹肉混合着橙子清新甜美,完美融合,一口下去汁水四溢,舌尖都回味着醇厚鲜香。
小娘子们吃得心满意足,一会太太又打人来送了姜枣茶,叫白芍盯着她们不许多吃。二娘子使个眼色,她的丫鬟青城就给白芍敬酒:“好姐姐,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逗得白芍直笑,反给青城作揖:“你是我祖宗,若小娘子们吃多了受寒可如何是好?”
小娘子们才笑着撤了席,乖乖喝起了姜枣茶,赵元风很仗义:“等明年吃螃蟹时我再送些过来,到时候你娘也能吃了,我们一起吃。”
过两日顾一昭得了大哥从书院捎来的信,说谢妹妹惦记她,自己别无所赠,就打小厮去街上买了些风物志。
顾温弘的感激自内心,并不是客套。他在外读书,兼之又因口吃的毛病自卑,与家人的关系并不接近,除了一母同胞的曼宁,也就五妹总惦记着他:四季换洗巾帕,荷包扇套,各色吃食,书院读书生涯寂寥,每每收到这些东西都觉得甚为温暖,像是跟家里多了一层联系。
顾一昭收到风物志,便又给大哥送了一副扇套过去。
前任盐运使入狱后,新的盐运使李大人风尘仆仆来上任,苏州城上下官僚又要宴饮欢迎李大人,女眷们也办了接风宴来给盐运使夫人接风洗尘。
顾介甫有点羡慕这阵仗,跟妻子念叨:“盐运使是从三品呢。”,他自己私下研究过历任知府们的升迁路线,知道知府多是升迁为按察副使,要么升迁为布政使司参政,与盐运使等级齐平,便心绪稍安。
再一冷静:盐运使这职位要的是皇帝亲信,要不这盐运使空缺直接从本地官员里选拔就是,又何必舍近求远?而且上一任盐运使入狱真的是因为贪吗?谁当盐运使都会贪,可若是皇帝亲信那贪污就可轻轻抹去了。
想多了心气便平了,盘算着去书房和幕僚商量挑选送给王芜的节礼,临走前吩咐妻子:“你穿戴齐整便是,不用太过奢靡,先探探盐运使夫人是什么路子,再看看能不能结交。”。
“瞧老爷说得什么话。我难道是那样不知轻重缓急的人?又不是热地上蚰蜒一刻也涯不得?”太太失笑。
“我自然知道你知轻重。”顾介甫与夫人相视一笑,生出些同袍情谊。
穿衣打扮的基调是定下了,可太太要带谁去又惹起一场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