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闲的时间一多,她又开始找事情做。
受家教姐姐的影响,葛思宁买了几本她推荐的书回来看,对方推荐的时候说:“如果你以后想读文学专业,或者说从事文学创作工作的话,我觉得这几本书应该会对你有很大帮助。不过就算你什么也不想要也可以,读一读也不会有害处。文学就是这样慷慨。”
葛思宁当时没说话,但是看了两本以后,她把自己以前写的小说翻了出来。
她重新看自己的作品,包括当年以江译白为原型而创作的、没有结尾的故事。
这么多年,她对他的认识似乎已经足够堆砌出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人物,可是不知怎的,葛思宁依旧无法下笔。
剩下的时间,她一般会出门。
这转变让哥哥和爸爸都有些不是滋味,一向喜欢呆在房间里的宅女葛思宁开始频繁出门,这意味着在她心里,她的房间,或者说她的家,已经不那么安全,令她不太放松了。
葛天舒却认为这不全然是件坏事,让她出去多社交社交,探索一下外面的世界也好。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葛思宁出门,去的地方大多是江译白家里。
他给了葛思宁自己现在的住址。
葛思宁有那么一瞬间破防过,因为她对此一无所知。
他在自己看不到的时间里在过怎样的生活,又是怎么生活的,以及这些发生着的事情所需要的代价,都是她未知的东西。
葛思宁认知里的江译白一直都是片面的,而她明明偷看过真实世界里的他,却不愿意面对。她不去想江译白实习的时候如何挤地铁、不去想同样的物品他会因为另一个更便宜而挑选价格低的、不去想他一件衣服穿两三年起球了也没有换……他是如何谋生,如何维持生存的秩序,如何在这个荆棘遍布的世界里摸爬打滚的,这些葛思宁都没有想过。她不敢想。总觉得这会破坏江译白在自己心里形象,或者说,破坏自己心里的那个男主。
她对现实世界的认知太少了,少得可怜,总觉得什么东西靠想就能有。可无论是创作灵感还是钱,都需要真正的经历去获得。
所以一旦想象力因情绪而枯竭,幻想破灭后的汪洋里她没有任何可以当作救生圈的东西。
她为他着想所回避的所有关于现实的问题,其实脚踏实地的江译白根本不介意,真正介意的是理想主义且自认为善解人意的葛思宁。
江译白还有几天假期,在此之前他找了份兼职。
葛思宁第一次来找他的时候没有提前说,两个人在门口正好撞上。江译白看着背着书包坐在楼道里的葛思宁,不知道她到底在这里呆了多久。
他知道她心事的所有来龙去脉,所以很好猜。再加上他是看着她长大的,在这种时候为她提供一个庇护所,是作为长辈,理所当然的善举。
他请她进来,给她倒了杯热水,帮她把脱下来的外套挂起来。
江译白招呼她到沙发上坐,或者直接坐地毯也可以,葛思宁选择了坐地毯。
她的手摸到屁股底下柔软却有点粗糙的质地,可能是冬天持续得有点久了,所以有些发硬。
葛思宁想起自己家的地毯,就算用到春天结束也不会有任何染色、变形,来她家清洗窗帘的阿姨曾感慨过,这样高品质的天然羊毛放在地上踩多可惜,葛天舒却说:“再贵也只是地毯,我不喜欢我的孩子坐在这种布料上。”
阿姨当时看了眼比地毯贵十倍的沙发,悻悻地闭嘴了。
因为这张地毯,葛思宁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江译白的喜欢是那么可笑,看似波涛汹涌到能够颠覆海岸,实则没有一朵浪花所带来的影响力大。
她的喜欢一直活在象牙塔里。
葛思宁偶尔来,时间和时长都不确定,但从不过夜。来了就在客厅里写作业,看书。江译白出门兼职的时候总会告诉她家里有什么吃的喝的,或者她想点外卖也可以。
葛思宁每次都说好,然后目送他出门。
有时候江译白会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软,好像这个时候他把一个孩子留在无人的家里,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基于这样的怜惜他晚上买了丰盛的食材回来,可惜葛思宁已经回家了。
她留的纸条贴在冰箱上:明天有事,就不来了。
江译白把纸条揭下来,竟然生出一种难言的失落。
他想自己应该是和弟弟一起生活了太久,独处没多久又有妹妹前来陪伴,所以当妹妹也离开,真的只剩自己的时候,才会那么空虚-
隔天是徐静的生日,她提前三天和葛思宁说了,并且再三强调不要带礼物过来,葛思宁说知道了,但背地里还是买了个不贵重的小礼物。
她前一晚和父母报备明天的行程,和他们商量家教过来的时间,爸妈都很惊讶她交到朋友这件事,葛朝越更是夸张,筷子都掉在了桌子上。
王远意说:“既然这样明天就不上课了吧,你去玩得开心一点。手里还有钱吗?没有和爸爸说。”
“有的,谢谢爸爸。”
“那我明天送你过去?你同学住哪里?”
以前不会察觉的细节现在却难以忽略了,葛思宁发现王远意能和葛天舒结成夫妻不是没有原因的。
其实他们骨子里对所有物的占有欲都很强,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葛思宁想拒绝,但是葛朝越主动请缨:“我送我送!”
“你这手怎么开车?”
“我明天刚好去复查。而且别质疑我的车技好吗!”
王远意说:“不行。”
最后还是王远意送,他先送葛思宁,然后再带葛朝越去医院。车辆停在小区楼下,王远意叮嘱女儿:“好好玩,有什么冲突先忍一下,寿星为大。”
葛思宁本想回答,结果葛朝越在副驾驶说:“不容易啊不容易。”
她一怄气,扭头走了。
到了单元楼下,葛思宁发信息给徐静,徐静很快下来接。
她欢天喜地地说:“我差点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