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闻言纷纷感慨这家兄妹感情真好,葛天舒捂嘴笑着说:“哪有,平时总吵架,厉害的时候恨不得把房子给拆了。也就是这段时间没怎么见面,感情才修复了一点。”
王远意虽然觉得有蹊跷,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也没问。
葛朝越不知道葛思宁在搞什么鬼,但是有帽子给他他就戴,还厚脸皮地伸手:“那我的礼物呢?”
气得葛思宁回了他一个巴掌,葛朝越疼得直叫,又惹得一阵哄笑。
送完客人折返,江译白走过来捏住葛思宁的后颈,一副拎小鸡的样子。
他兴师问罪:“怎么变成葛朝越送的了?”
葛思宁哎了好几声,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好说:“如果说是你送的,我爸妈可能不会让我收。”
但她真的很想要,所以不得不撒谎。
江译白这才放过她,学着葛朝越的做派,朝她伸手:“那我的呢?”
认识葛思宁这么久,从来没有收到过她的礼物。
所以江译白只是开玩笑的,他怎么可能真的问一个未成年人要东西。
当葛思宁真的跑回房间拿的时候,他站在寒风中边等边反思。
王远意正站在门口和葛朝越说话。
不知道是聊什么,葛朝越的表情不是很自在,王远意看起来也有些严肃,在某句话说完以后,彼此陷入沉默里。
葛思宁下楼的时候碰到了躺在沙发上的葛天舒。
阿姨已经下班了,家里一地的残羹暂时没人收拾。
冷食冷酒和凌乱的家,圣诞树上绕着会唱歌的小插件,单调地循环着同一首钢琴曲,却因无人欣赏而显得空泛,温馨的氛围一下退去,这令蜷着身体、揉太阳穴的葛天舒,看起来很疲惫,也很孤单。
葛思宁想了想,把礼物塞进外套口袋里,走过去,给她倒了杯温水。
葛天舒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是葛思宁,又闭上了。
她接过水杯,杯壁还是热的,葛天舒稍微坐正了一点,抿了一口,说:“谢谢。”
葛思宁垂着眼,有些生疏地回答:“不客气。”
倒不是客套,这是葛天舒的习惯。
无论对外人还是对家人,她都这样。
王远意说这是因为葛天舒认为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标有价格,不存在无缘无故的馈赠。所以在得到什么无法立刻回报的东西时,她习惯先用语言来偿还。
但是葛思宁从画本里所习得的母爱却是无私的,她所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妈妈天生就爱孩子,而孩子生下来也爱母亲。
这份爱在同一具身体中孕育,经历了饱受折磨的十个月,最终历劫成型。
所以当葛天舒呈现出疏离的一面时,葛思宁总是无法承受。
高二以后,葛天舒就不太管她了。
一是她本身就很忙。家里的财务支出和孩子的教育、饮食起居,一直都是王远意在处理。
二是葛思宁选了文科,葛天舒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
再加上葛思宁的心稳定下来了,不再整日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便懒于插手。
但每当葛思宁的成绩出现波动,葛天舒仍会兴师问罪。
一旦葛思宁呈现出颓然,葛天舒的嘲笑就会如期而至。
这让葛思宁明白她的放任并非放手,而是在等待奚落的时机。如果有朝一日葛思宁真的失败了,那这个结果所呈现出来的事实不仅是她错了,还更能彰显葛天舒的正确。
所以葛思宁不敢懈怠,她一边嘲笑那些不敢停下来喘口气的同学,一边跑得比谁都快。
不过她的对手不是自己,而是妈妈。
敌人的身份一旦确认,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葛思宁都会逃避和葛天舒相处,生怕落于下风。
她不得不承认母亲强硬的手段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好像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所以葛思宁经常撒娇卖乖,以此来换取葛天舒的松懈。她骗自己说这只是手段,但是又无法否认在得到妈妈的奖励和认可后,内心升起来的喜悦是甜蜜的,以至于她在渴望她的爱的同时又痛恨自己的渴望。
葛思宁所期待的成熟里有一点即是不再对母亲怀有期待,因为她觉得这样的期待太容易落空,她不知道自己要付出多少、付出什么才能和葛天舒形成平等,所以索性欺骗自己不想要,或者直接跳过“需要”这个阶段。
她待在旁边没走,但是也不说话,葛天舒便使唤她去给自己拿药。
葛思宁蹲在柜子前找了半天才找到她说的那瓶小药丸,可见葛天舒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种药了,她特地看了下生产日期,按照说明书给她倒出相应的剂量。
葛天舒就着水吃了,葛思宁问:“还喝吗?”
妈妈摇摇头,支着脑袋又闭上眼。
葛天舒问她:“客人都走了?”
“嗯。”
“很久没见小梦了,你们平时在微信上会不会聊天?”
葛思宁想到她就讨厌,硬邦邦地说:“不会。”
葛天舒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也不知道你不会交朋友这一点是随了谁。学校里的同学也就算了,小梦不一样。你知道他爸爸妈妈都很有本事,你和小梦打好关系,以后也能借这层关系利用她们家的资源。”
葛思宁听得胸闷,她其实一直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葛天舒从来不会说得这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