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屋内的情况很糟,这里只有两个医生和一位助手,却有足足四五十名伤员。陆桁浅浅扫了一眼,他们身上不止有异物造成的伤口,也有很整齐的刀伤和一片青紫的钝||器伤。
&esp;&esp;很多伤口根本来不及处理,血肉模糊的伤口翻出一大片红肉,而队员们则强忍着疼痛,不发出一句哀吟,给本就忙不过来的医生添麻烦。
&esp;&esp;见陆桁进门,那医生匆匆走过来,简单握了个手做了自我介绍:“感谢,我叫蔚代双,是这家地下医馆的老板。如你所见,这里状况很糟糕。谢谢你送来的止痛药和消炎药,刚好这两种药物被用完了。”
&esp;&esp;陆桁环顾四周,这四五十名伤员被分散在六七个病房里,不只床上躺着人,地上、走廊上,到处都是流着血的队员。“怎么搞成这样?这里还有其他的医生吗?”
&esp;&esp;“有倒是有。”蔚代双努努嘴,角落里,柯以行正颓丧地靠在墙边,腿上被砍了重重一刀,伤口正涓涓向外冒血,“那不是在那儿躺着呢么。”
&esp;&esp;蔚代双拍了拍陆桁的肩膀:“你可以来帮帮处理一下这些伤员的伤口,帮忙包扎消毒什么的,报酬好说,会连着快递费一起给你。”
&esp;&esp;“你知道我会包扎?”陆桁摘下防护面罩,从旁边的铁皮推车上拿了一卷纱布。
&esp;&esp;蔚代双双指指着自己的眼睛,又反过来指了指陆桁的双眸:“医生的眼睛是最毒的。从你来发传单那天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帮到我。你这种人往往很难允许自己有技能盲区,而处理伤口不过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生活技能。”
&esp;&esp;“我先去忙了,你在这儿帮忙的报酬按每小时一百元结算,一会儿记得找助理领了钱再走。”
&esp;&esp;点了点头,拿起纱布和红药水蹲在柯以行旁边,陆桁发现对方因为失血已经几乎完全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如果不马上止血,估计马上就会有生命危险。
&esp;&esp;陆桁将对方的右腿根部紧紧地捆上,看到血流渐小,才放心涂上红药水,给伤口四周消毒,最后才裹上纱布包扎好。
&esp;&esp;从柯以行转醒后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陆桁得知他们一行人四小时前才刚从爆发了异变潮的89区撤退回来。
&esp;&esp;任务失败,又损失了将近十分之一的人,本就对这支小队是个重大的打击。
&esp;&esp;然而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一群人冲出来将几辆车团团包围,不只放火烧车,还拦着清察队的人不让他们离开。
&esp;&esp;几名队员从车上下来,立即受到了猛烈的攻击,然而清察队的职责便是保障居民安全,没人对住民还手,只能被动挨打。
&esp;&esp;若是简单地砍打也就算了,这群人还冲上来剥下他们的防护服,击打他们的防护面罩。因此受到辐射而异变了的队员远不止一个,很多队员就这么倒在了来医馆的路上。外面那团异变人血肉不止有围观群众的,还有的是被围困的清察队队员。
&esp;&esp;就这么且打且退,剩余的队员终于躲到了最近的一家地下医馆。可这里药物和医生都有限,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柯以行旁边的队员已经发起高烧,呼吸变得十分急促。
&esp;&esp;幸好陆桁及时地送来了一些药,缓解了这里的燃眉之急。
&esp;&esp;“所以这群住民为什么对你们不依不饶?”
&esp;&esp;柯以行后脑勺靠在墙壁上,苦笑道:“你还是真不看新闻啊。这些人已经抗议了很久,这次只不过闹得大了些而已。”
&esp;&esp;“一方面临时政府对d等住民的待遇太差,给他们的补助金和救济粮都极少,这些底层公民生活处处受限,本来就不满;另一方面九号基地的每个行业都被官方垄断着,他们想通过抗议来开放自由市场、促进经济。”
&esp;&esp;说完,柯以行才看到陆桁的胸前一样别着d等公民的扫描器,摇摇头道:“我不是针对你,但如你所见,九号防御基地确实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esp;&esp;但是高等公民享受足够多的权利,也相应承担更多的义务。”
&esp;&esp;他看向窗外,百叶窗的缝隙里,四五个人正聚在一起,拼力抵抗一只异变鼠的攻击。
&esp;&esp;“你看,人人都知道异物危险。但这些底层住民只要不出门,只要不走到阳光下,走到大马路上来,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我们呢?我们不一样。”
&esp;&esp;“整个九号防御基地的清察队成员只有寥寥五百多个人,却要保护这里十几万住民的安全。每个月的死亡率都高达30以上,往往是队员刚通过了培训,几天后就没命了。你懂那种痛苦吗,昨天和你一起吃午餐的一大桌子人,今天就全死在了异变区。”
&esp;&esp;“是高等公民替他们承受了电离风暴带来的灾难,如果不是我们,他们现在哪还有命去抗议。”柯以行越说越愤慨,纱布上泛起血色。
&esp;&esp;“还说什么自由市场?那就是个笑话。光维持现状都费力,如果开放了自由贸易,哪有那么多人手来保护这些不知死活的废物的安全?”
&esp;&esp;见陆桁一直没说话,柯以行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是我说得太多了吗?”
&esp;&esp;“不是,是时间到了。”
&esp;&esp;刚刚沉默的功夫,陆桁正在查看系统刚刷新出来的新快递订单。
&esp;&esp;166号:[所以你为什么还不出发?是不是你终于良心发现,想留在这里包扎伤员了?]
&esp;&esp;[是还有五分钟到一小时,满一小时就有一百块报酬。]
&esp;&esp;166号:[……我高估你了,你还是那么喜欢钱]
&esp;&esp;陆桁起身,给下一个伤员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五分钟刚过去,一秒都没差,他向助理领了总共两百多块的帮忙报酬和快递小费,转身出了门。
&esp;&esp;门口的人群已经散去不少,但光头还坚持站在陆桁的破烂自行车旁边,好心地帮他看着车。
&esp;&esp;见陆桁出来,光头招了招手,凑上去打听道:“里面那帮狗说什么了吗?”
&esp;&esp;陆桁摇了摇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esp;&esp;这表情很难不让人引起什么误会,甚至他脸上还沾着刚刚给伤口消毒用的红药水,此时正好蹭在脸颊上,看上去颇像一道新鲜的淤痕。
&esp;&esp;光头啐了一声,连骂清察队那帮人不是好玩意。他刚想招呼兄弟们一拥而上,为陆桁讨回公道,却被对方按住了肩膀。
&esp;&esp;陆桁拿出在工地酒局上混迹了十多年的演技,真诚地看着他:“我们成功了,可以回去了,清察队的人说这个月会把我们的诉求报到上面去。”
&esp;&esp;光头一时被震住了,疑惑道:“真的吗?”
&esp;&esp;他们组织了无数次针对清察队和纠察队的武力抗议,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受到冷眼嘲笑、以及来自高等公民的若有若无鄙夷,而是真正获得了一个确切的日期。
&esp;&esp;“真的。”
&esp;&esp;随着一声欢呼,陆桁眼前的人群逐渐兴奋起来,他们开始收拾旗帜和标语,搀扶着受伤的同伴,唱着高昂的歌,慢慢散场。
&esp;&esp;陆桁也骑着自行车回快递站取货去了。
&esp;&esp;这套说辞他都快说烂了,每当上面的预算迟迟发不下来,底下的包工头又催结款的时候。陆桁就会拉着一群包工头一起喝酒,一边称兄道弟,一边真挚地反复承诺他们的问题已经反馈过去了,下个月就会有结果。
&esp;&esp;下月又下月,只要打好太极,给底下抗议的人留一点盼头,就永远不会引火烧身。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