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的这次旅行,彻底被这茶,浇灌上凉水。迟雪起身拿起包往外走。
&esp;&esp;“妈妈,我先走了。”
&esp;&esp;她的母亲并没有挽留,只是站在茶水机隔壁摆弄着,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时,抬头望一眼。
&esp;&esp;这是她们的正式的相遇,是迟雪的第一次,迟雪将唇咬出血,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平静。
&esp;&esp;她走在乡村的小道里,走到昏暗的草丛边,她想着,没有第二次见面,不会再有了。
&esp;&esp;她的自私一脉相承,她和母亲是同样的模子刻出来的,她无比清晰地认知到,在父亲眼里自己真正的模样。
&esp;&esp;迟雪的脚步突然停下,她尝着嘴唇淡淡的咸腥味,她以为自己会想到温和的父亲,可是没有,她只想到了自己。
&esp;&esp;天边的烟火突然亮起,哗啦啦的,照亮整个天空,炫得晃亮眼睛。她用手遮挡,忍不住抬头,草尖吹过她的脚边,风在耳畔柔和轻吟。
&esp;&esp;都过去了,所有都过去了。
&esp;&esp;她不回头了,也不去看妈妈的灯是否还亮着,不在意她是欢声笑语还是天真地张望。
&esp;&esp;她不能愧疚,不能自怨自艾。很久之前,这个只剩一个人的世界就告诉她答案,她要自己走,一个人走。
&esp;&esp;没有人亏欠她,她也不再亏欠任何人。迟雪将所有的怨恨、思念都留在心底。她搂了搂风衣,呼出绵长一口气。
&esp;&esp;她忽地想到父亲。
&esp;&esp;迟雪抬抬头,好似从灿烂无比的烟花中,看到那日夜晚天台上的微弱的星星。年轻的尺言托着颔,目光含着柔意,指着星星对青涩的自己说:
&esp;&esp;“我觉得你很熟悉。”
&esp;&esp;小雪
&esp;&esp;一只白鸽悠悠展着翅子,在天空旋转飞翔。它低低喙,羽翼挂上太阳金黄柔和的光芒,在飞过屋顶的霎那间,突然停下。
&esp;&esp;它直直往下冲,钻入敞开的笼子里,享受起谷粒和水。阳光被笼顶遮住,它点着头,回头啄自己的羽毛。铁笼子关上。
&esp;&esp;“一只白鸽子。”小姨站在窗边讲。
&esp;&esp;她又把窗帘合上,病房里干净一尘不染,从明亮变成昏灰。病床上的人埋着头,被子覆盖住身体,看不到一丝缝隙。
&esp;&esp;小姨走到病床边,亲切地将手放上被单,安抚:“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esp;&esp;里面的人动了动,却宛若不懂事的小孩,闷声不应。
&esp;&esp;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小姨想,她垂眼想,如若不是纸原家,他的伤疤可能会更可怕。如今的面庞已经快定型了,总比预想的要好上一些。
&esp;&esp;他始终是个小孩,闹脾气,在外边闹够了、累了,就该回家了。她温和,继续轻声安抚。
&esp;&esp;“小畜生。”小姨摇摇头,叹道。
&esp;&esp;出院的日子已近,小姨会将他带回到那个许久未住过的房间。那个幽静四面墙里,木板铺满地面,床铺平摊一席,他也会终日躺下,枕着一团或许是毛巾,或许是衣服的东西睡觉。
&esp;&esp;他并没有回应,仍埋头在被褥内,不吭一声。
&esp;&esp;“你还在记恨我。”小姨转身,语重心长,“你会记恨一切的。”
&esp;&esp;二月的天很好,春天快到了,木栏杆上有一处裂缝长出小草芽,被风吹得摇晃。童年开始,这里就装载着堪称美好的记忆,那时的他也沉默不语,可眼睛里有神,比一切水流都要清澈。
&esp;&esp;小姨挤出笑意,将久违的白鸽接回家,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切生活都终会回到想象中的模样,她尽量不去提所有伤痛以及任性,有什么比现在还要温馨呢。
&esp;&esp;“表哥要回来了吗?”亭亭玉立的表妹,摆弄着她的衣服,兴奋地向小姨问。
&esp;&esp;她充满期待,充满爱意,她躲在被窝里,想象着童年时的承诺与向往,她想着表哥的温柔和风流倜傥。
&esp;&esp;她每天都在想,每天都试图问,年满十八岁后,表哥并没有如约回到自己身边,他在工作,在结婚,在带他自己的小孩子。可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证,她好想看一眼。
&esp;&esp;“奈奈,你过来一下。”
&esp;&esp;小姨与这个天真纯良的孩子,促膝长谈,她们坐在木廊前,话语如风铃一样清脆。
&esp;&esp;在听到英俊的表哥毁容后,这位天真的女孩并没有额外的反应,她保持着之前的美好向往。
&esp;&esp;“我会认不出他吗?”
&esp;&esp;“我最喜欢他了。我从小就很喜欢他。”
&esp;&esp;“他要回来了,太好了。小姨,他会留在我身边吗?”
&esp;&esp;小姨不忍,她点起旱烟,开始抽吸,旱烟在木板上燃出猩红,随着呼吸一起一灭。
&esp;&esp;“他会的。”
&esp;&esp;他会在草地上扑倒,母亲坐在另一旁,温和地照料怀中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