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突然想起,尺绫没什么照片,便掏出手机,往他身上照一张。他翻相册,翻到上次的海边照,细细观赏一番,又轻轻看这几年存下来的图片,关于弟弟的只有寥寥几张。
&esp;&esp;尺绫不爱拍照,甚至抗拒镜头,每一张都很可贵。
&esp;&esp;剩下的满屏的风景照、食物照中,尺言回忆着过往,突然看到自己的一张照片,五官清晰,手指一顿。
&esp;&esp;鼻息声轻响,尺言目光盯着照片,几秒后,侧头看弟弟,守一会儿后,阳光照进来了,却令他有些寒意。
&esp;&esp;他起身去拉上窗帘,不让树影照到弟弟的脸。
&esp;&esp;回到床边,尺言望他的发丝,又看到自己的发丝,摸着尺绫微微温和的手,在心里祈求一句:
&esp;&esp;“好好活吧。”
&esp;&esp;玛瑙墙
&esp;&esp;尺言靠在走廊上看月亮。
&esp;&esp;他的手肘撑着冰凉栏杆,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的烟。他似乎在思索,侧侧头,直至烟灰掉落,也没有动作。
&esp;&esp;弟弟的身体开始大面积感染了。
&esp;&esp;首先是手术创口,尺绫不得不为此卧床每天清创。接着是肺部,他不知何时开始,就断断续续咳嗽,几天后开始吐血。
&esp;&esp;一张张白纸巾被染成红蝴蝶,掉落在枕头边上。医生忧心忡忡地看着,为他做检查,发现心肺功能也不好了。
&esp;&esp;这个结果很自然,并不出乎意料,可病魔来得始终太突然,大家担心这个极其上心的哥哥,不能接受最后的悲剧。
&esp;&esp;一个护工和尺言说:“都这样了,你也别太难过,顺其自然吧。”
&esp;&esp;大家以为尺言会如先前一般烦躁,可是他没有,这个众人眼里的好哥哥,在医生给弟弟下了生命倒计时后,未曾表露出过度的悲伤或怨恨。
&esp;&esp;月亮清冷,洒落在树梢上,他夹着烟,却丝毫没有动作的意思。
&esp;&esp;领导打电话过来,电话铃打破空气寂静,他顿顿,接听。
&esp;&esp;领导问他什么时候上播,他说道:“把年假也请了吧。”
&esp;&esp;年假只剩一天,他说:“那就请事假吧。”
&esp;&esp;挂断电话后,他看着皎洁的月光,仍是抿抿唇,看不出忧愁。
&esp;&esp;烟灰掉落大半截,在空中飘零消散,正如弟弟的生命一样。
&esp;&esp;尺尚终于开始研究起这个方面,在看到饱受折磨的弟弟后,他的精力全部倾注于白血病上。
&esp;&esp;也许会有结果,也许赶不上了。尺言将烟熄灭,回到病房。
&esp;&esp;尺绫靠着床头,不断咳嗽,发丝已经稀疏,他现在不得不借助呼吸机存活了。
&esp;&esp;“我先回去了。”尺言只一句。
&esp;&esp;尺绫没有挽留他,也没回应,他还在不断咳嗽,灵魂都快被咳碎,沾染充满病菌的血污。
&esp;&esp;旁人看着,是这样的了,是这样的了,疲惫了,太累了。
&esp;&esp;在与病魔对抗的路上,谁到最后都会麻木,即便终日面对心爱之人,再多的精力,也会被枯燥绝望的日子消磨。
&esp;&esp;当生病成为平常,死亡的执念,也渐渐放下。谁的日子不要继续过呢?
&esp;&esp;天公幸运地保他第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呢,谁来和病魔斗?
&esp;&esp;尺言出了医院门,走回公寓,路上看到璀璨灯光。
&esp;&esp;他不自觉绕路,想多看一会儿,路过公园,看到很多小孩,又看到喷泉……最后,他绕到旧小区,看到潲水,路过药店。
&esp;&esp;尺言停下,咳嗽一声,感到喉咙干涩。他想着是否要买点药材泡水喝,站了一会,他还是迈步离开。
&esp;&esp;市区里,总有些割裂感,快速的发展似乎只是围起破落的住宅,更远郊贫困的人,大概一辈子都登不上市中心的公寓,看不到夜景。
&esp;&esp;尺言脱下外套,餐桌旁弟弟折叠轮椅安静靠着。当初选的是红色,扶手是黑的,他看一会儿,又蹲下来,细细地望着轮椅。
&esp;&esp;直至灯光闪烁一下,他才起身,抬头看灯。
&esp;&esp;灯坏了。
&esp;&esp;他去拿一个旧灯泡,搬张椅子,亲手换起来。
&esp;&esp;落地窗被映照得五彩斑斓,夜景宛若是在细碎黑沙上,由各色玛瑙堆砌而成,瑰丽得让人倒吸一口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流走。
&esp;&esp;玻璃上也倒映着他的身子,他被光芒点缀了,到处都如霓虹灯,朦胧看不清影子。
&esp;&esp;换完灯泡,尺言坐到沙发上。几盏白灯里多出一盏昏黄,四面墙内多一层旧色。
&esp;&esp;搭档史文打电话给他。
&esp;&esp;这位以风趣幽默闻名的主持人,面对消沉的搭档,不免有些担忧。
&esp;&esp;“你还好吗?”
&esp;&esp;“还行。”
&esp;&esp;“你什么时候来上班?”
&esp;&esp;“过阵吧。”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