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已经有了行人,卖早点的摊子冒着热气,吆喝声此起彼伏。绣春没敢耽搁,沿着大街往南走——顺
;义村在城南,离城有十几里路,她得快点走,才能赶在天黑前回来。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她终于到了顺义村。村子不大,家家户户都是土坯房,门口挂着玉米棒子和红辣椒。绣春记得花旺家在村东头,她打听了几个村民,很快就找到了花旺的家。
花旺家是一间小小的四合院,院墙是用泥土夯的,门口种着一棵老槐树。绣春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探出头来——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穿着一件打补丁的蓝布衣裳,正是花旺。他看到绣春,愣了一下,才认出她:“你是……绣春姑娘?”
“花旺大叔,是我。”绣春笑了笑,“我是来看看您的。”
花旺连忙让她进屋:“快进来,外面冷。你怎么来了?是……是六娘让你来的?”
绣春走进屋,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角放着一个土炕。花旺给她倒了杯热水:“姑娘,六娘还好吗?这些年,我一直想打听六娘的消息,可又怕打扰她。”
绣春接过水杯,暖了暖手,才开口:“花旺大叔,我这次来,是受六娘所托,有件事要跟您说。”她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外人,才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田契和银票,递给花旺,“大叔,您还记得花家在顺义村的三亩田和村头的小铺面吗?这是田契和房契,六娘让我交给您,拜托您帮忙打理。”
花旺接过田契和房契,手有些发抖,他翻看着,眼眶有些发红:“记得,怎么不记得?当年还是我帮着打理的……六娘她……她怎么想起这个了?”
“大叔,实不相瞒,六娘在西门府的日子,不好过。”绣春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最近府里有些流言,说哥儿的命格不好,克父,大娘子还想把哥儿抱走抚养,官人对六娘也不如以前亲近了。六娘怕将来有变故,想留条后路,所以才让我来找您,把这些产业托付给您。”
花旺听了,皱起眉头:“这些人,怎么能这么欺负六娘和哥儿!六娘是个好姑娘,哥儿也是花家的……”他说到一半,又停住了,知道现在说这些没用。
“大叔,六娘说了,这些产业的收益,不用送回府里,您找个稳妥的地方存起来,另外立个账册,记清楚收支。”绣春继续说,“六娘还说,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您的家人,免得惹来麻烦。她还让我给您带了五十两银票,您拿着,要是家里有需要,就用,不够再跟我说。”
花旺连忙把银票推回去:“姑娘,这银票我不能要!六娘信任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托付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要她的钱?这些产业,我一定好好打理,等将来六娘需要了,我再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绣春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勉强:“那好吧,大叔,我会把您的意思告诉六娘。您一定要小心,别让人知道这些产业是六娘的,要是有人问起,您就说是您自己赎身时买的。”
“我晓得,姑娘放心。”花旺点点头,把田契和房契小心地放进怀里,“我明天就去看看那几亩田和铺面,现在是冬天,田地里没什么事,铺面现在租给了一个卖杂货的,我去跟他说一声,以后租金直接交给我。”
“那就麻烦大叔了。”绣春站起身,“我得早点回去,免得六娘担心。要是有什么事,您可以托人给我带信,就说找西门府的绣春,我会想办法收到的。”
花旺送她到门口,又叮嘱道:“姑娘路上小心,告诉六娘,有我在,这些产业一定没问题,让她放心。要是她在府里受了委屈,就跟我说,我就算拼了老命,也会帮她!”
绣春点点头,转身往回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她心里松了口气——这件事办得很顺利,花旺果然可靠。她加快脚步,希望能早点回到府里,把好消息告诉李瓶儿。
与此同时,李瓶儿在府里也没闲着。她知道,光有后路还不够,还得想办法应对眼前的危机。她让人去厨房炖了一锅鸡汤,又拿了些点心,亲自送到吴月娘的正房——她知道吴月娘对她有敌意,可现在形势比人强,她得先稳住吴月娘,至少让她暂时别再打哥儿的主意。
吴月娘正在跟小玉一起整理账本,见李瓶儿来了,放下账本,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六妹妹怎么来了?还亲自送东西,太客气了。”
“大娘子,前几日的事,是妾身不懂事,让您生气了。”李瓶儿放下鸡汤和点心,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歉意,“这几日妾身想了很多,知道大娘子是为了哥儿好,是妾身太固执了。这锅鸡汤,是妾身让厨房炖的,给您补补身子,您别嫌弃。”
吴月娘没想到李瓶儿会主动来道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妹妹说哪里话,前几日是我性子急了,说话重了些,妹妹别往心里去。哥儿是咱们西门府的宝贝,咱们都是为了哥儿好。”
“是,大娘子说得是。”李瓶儿点点头,又说了些闲话,才起身告辞。
走出正房,李瓶儿松了口气——至少暂时稳住了吴月娘,接下来,她得想办法应对潘金莲和那些流言。她知道,潘
;金莲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有别的手段,她得做好准备。
三以退为进巧试探——书房里的泣诉与权衡
又过了两日,李瓶儿听说西门庆在前厅书房处理生意上的事,心情似乎还不错——来保从南方回来,带来了一批绸缎,质量很好,能卖个好价钱。李瓶儿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得去跟西门庆表表心意,也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件月白色的绸衫,外面套着件粉色的夹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插了一支银簪,看起来素净又温婉。她抱着官哥儿,用一条厚厚的棉被裹着,又让如意跟着,一起往前厅走去。
路过前院时,她看到几个仆役正在搬绸缎,堆在院子里,五颜六色的,很是好看。仆役们见了她,都恭敬地问好:“六娘好。”
李瓶儿点点头,没停下脚步。她能感觉到,仆役们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同情,也带着几分好奇——府里的流言,他们肯定都听说了。
走到书房门口,小厮玳安正在门口守着。见李瓶儿来了,玳安连忙上前:“六娘,您来找官人?”
“是啊,玳安,官人在里面吗?”李瓶儿轻声问。
“在呢,官人正在看账本。”玳安说着,就要去通报。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好。”李瓶儿拦住他,轻轻推开书房的门。
书房里,西门庆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账本,正在翻看。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是李瓶儿,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哥儿也抱来了,外面冷,仔细着凉。”
李瓶儿走进来,把官哥儿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用棉被裹好,然后走到书桌前,盈盈下拜:“官人,妾身今日来,有几句话想跟您说,不吐不快。”
西门庆放下账本,皱了皱眉:“有什么话,起来说,别跪着。”
李瓶儿站起身,眼圈却先红了,声音哽咽着:“官人,近日府里的流言蜚语,妾身……妾身都听说了。说哥儿的命格不好,克父,会影响您的运势……妾身刚听说的时候,心里像被刀子割一样,恨不能以死明志,证明哥儿是无辜的!”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衣襟上。
西门庆看着她,心里有些复杂——他知道那些流言,也确实怀疑过,可看到李瓶儿这副模样,又有些愧疚。他叹了口气:“那些都是下人们瞎传的,别往心里去。”
“官人,妾身怎么能不往心里去?”李瓶儿的声音更哽咽了,“您是咱们西门府的顶梁柱,您的安危和运势,关系到阖府上下的生计。妾身就算受再多委屈,也不能连累您啊!”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抬起泪眼,看着西门庆,声音颤抖着:“官人,妾身思来想去,痛下决心。若是……若是您觉得哥儿留在府里,真的对您不利,妾身情愿……情愿带着哥儿,暂时搬去城外的别庄,或者找个清净的庵堂住下,远离您,只求能化解这无妄之灾,保您平安顺遂。等哥儿长大了,流言平息了,妾身再带着哥儿回来,或者……或者妾身就带着哥儿在外面过,不回来打扰您也行……”
这番话,她说得悲切万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她一边说,一边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微微发抖,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她这是以退为进——把自己和孩儿放在最委屈的位置,把选择的难题抛给西门庆,逼他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