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果然没多问,接过包裹,笑着说“月姨娘放心,老奴一定给您卖个好价钱。”沈月娥看着张婆子拿着包裹走出揽月轩,心里既期待又紧张——她不知道这个试探会不会有结果,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好是坏。
接下来的两天,揽月轩一如既往地平静。张婆子回来后说,旧书卖了五十文钱,还把钱给了翠儿。沈月娥接过钱,心里有些失落——难道对方没明白她的意思,或者根本没注意到这本旧书?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第三天下
;午,薛宝钗突然来访。
蘅芜苑的丫鬟莺儿先来了,说宝钗要请沈月娥去喝茶,还特意提到宝钗得了新的雨前龙井,想和她一起尝尝。沈月娥心里一动,觉得宝钗这个时候来访,可能不只是喝茶那么简单。
她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袄裙,带着翠儿去了蘅芜苑。蘅芜苑的院子里种着几株腊梅,已经有了花苞,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宝钗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煮茶,见沈月娥来了,笑着起身“月妹妹,你可来了,我这茶刚煮好。”
两人坐下,莺儿给她们倒上茶。茶水清澈,散发着龙井特有的清香。沈月娥喝了一口,赞道“好茶,入口清甜,回甘悠长。”
“妹妹喜欢就好。”宝钗笑着,拿起茶盏,轻轻摩挲着杯沿,“说起来,前几日我哥哥从外地回来,跟我说了件趣事儿,倒是挺新鲜的。”
沈月娥放下茶盏,故作好奇“哦?什么趣事儿,竟让宝姐姐也觉得新鲜?”
“是关于城南漕运码头的。”宝钗的目光落在沈月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我哥哥说,最近码头那边闹鼠患,尤其是丙字号的仓库区,老鼠多得把货架都咬坏了,管事们头疼得很,天天派人捉老鼠,还请了道士去作法,可就是没用。”
沈月娥的心脏猛地一跳——丙字号仓库区!鼠患!这不正是她在图纸上看到的信息吗?她强装镇定,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竟有这种事?码头的仓库里都是货物,要是被老鼠咬坏了,损失可就大了。不知道是哪家的仓库,这么倒霉?”
“谁知道呢。”宝钗笑了笑,语气很随意,“不过我哥哥说,丙字号仓库区大多是些大商号的货栈,家底厚,损失点也不算什么。倒是那些小商号,要是遇到这种事,怕是要倾家荡产了。”她说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月娥的胸口——那里正是她藏棉纸的地方。
沈月娥心里瞬间明白了——宝钗知道!她不仅知道图纸的事,还知道“鼠患扰人”的含义!那位“表哥”,很可能就是通过薛家传递消息的,甚至宝钗本身就参与其中!
“说起来,宝姐姐家也做漕运生意吧?”沈月娥故意问道,“要是遇到这种鼠患,可就麻烦了。”
“我们家还好。”宝钗放下茶盏,语气平淡,“我们在码头有专门的货栈,雇了人日夜看守,还放了不少猫,老鼠不敢靠近。而且,我们和码头的管事们关系好,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会帮忙照应。”她顿了顿,看着沈月娥,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其实啊,有些‘鼠患’,看似是天灾,实则是**。只要找对了人,摸清了底细,再大的‘鼠患’也能解决。”
沈月娥心里雪亮,宝钗这是在暗示她——“鼠患”是人为造成的,只要找到关键人物,查清仓库的底细,就能解决问题。而且,宝钗还在暗示,薛家可以帮她联系码头的人,提供帮助。
“宝姐姐说得是。”沈月娥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对人’呢?毕竟码头那边鱼龙混杂,人心难测。”
宝钗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一个点心匣子,递给沈月娥“这是我母亲从江南带来的松子糕,妹妹尝尝,味道不错。”
沈月娥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的松子糕摆得很整齐,其中一块糕上,用豆沙画了一个小小的云纹——正是她在旧书封底看到的那个标记!
她抬头看向宝钗,宝钗对她眨了眨眼,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沈月娥心里彻底明白了,宝钗就是那个“中间人”,她背后的势力,很可能就是皇商苏家,或者和苏家有关联。
“多谢宝姐姐。”沈月娥收起匣子,心里既感激又警惕。宝钗帮她,肯定不是白帮的,必然有所图。或许是为了拉拢她,或许是想通过她查清林府的账目问题,进而获取利益。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闲话,沈月娥便起身告辞。离开蘅芜苑时,莺儿悄悄塞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城南,悦来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
沈月娥把纸条藏好,心里有了计划。她要去见这个“表哥”,查清丙字七号库的底细,同时也要弄清楚,宝钗和苏家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回到揽月轩,沈月娥把纸条藏在妆匣的夹层里,然后开始整理旧账。她翻出之前发现的“漕运货物损耗”的账目,仔细核对。这些账目都是五年前的,当时负责漕运的是林府的一个老管事,名叫李福。李福去年因病去世了,他的儿子李顺现在还在府里当差,负责管理府里的粮仓。
沈月娥决定,先从李顺入手。她让人去叫李顺来揽月轩,说是有账目要核对。李顺很快就来了,他三十多岁,身材微胖,说话很谨慎,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李顺,我这里有几笔五年前的漕运账目,想问问你父亲当时是怎么处理的。”沈月娥把账目放在桌上,指着其中一笔“损耗”,“这笔银子,说是货物被水浸湿了,损失了一半,当时有没有报官?有没有留存证据?”
李顺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账目,摇了摇头“回姨娘,我父亲当时没说过报官的事。他
;只跟我说,漕运路上风险大,货物被水浸、被贼偷都是常有的事,只要损失不大,就没必要报官,免得麻烦。而且,当时负责漕运的是苏家的船队,苏家那边说会赔偿损失,我父亲就没再多问。”
“苏家的船队?”沈月娥心里一动,“你确定是苏家?”
“确定。”李顺点了点头,“我父亲当时还拿了苏家的赔偿文书,说是放在他的书房里,后来他去世了,我整理他的东西时,没找到那文书,还以为是丢了。”
沈月娥的心跳加速,这就对上了!五年前的漕运,用的是苏家的船队,货物“损耗”后,苏家赔偿了损失,可赔偿文书却不见了。这很可能是李福和苏家联手做的假,故意夸大损耗,私吞银子,然后把赔偿文书销毁,毁灭证据。
“那你知道丙字七号库吗?”沈月娥试探着问。
李顺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有些慌乱“丙……丙字七号库?姨娘怎么知道这个仓库?”
沈月娥心里一喜,李顺果然知道!她故作平静“我在整理旧账时看到的,说是咱们府里在码头有个仓库,就是丙字七号库,用来存放漕运的货物。”
李顺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颤“那……那是我父亲当年租的仓库,后来我父亲去世了,就没人管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在用。”他说完,连忙抬起头,“姨娘,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下去了,粮仓还有事要处理。”
沈月娥看着李顺慌乱的样子,知道他肯定隐瞒了什么。但她没有追问,而是点了点头“好,你先下去吧,有需要我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