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晃动,只能看到几个戴着黑色面具、动作迅捷的身影围着他。
其中一个身形明显比其他队员纤细一些,正半蹲在他身侧,覆盖全脸的黑色面具镜片冰冷地对着他。
陈琛还想努力看清那女队长的面具,想记住点什么,但那股注入体内的清凉感似乎也带来了强烈的疲惫。
视野再次被粘稠的黑暗覆盖,这一次,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臭氧的微弱气息,钻入鼻腔。
陈琛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带来剧烈的头痛,仿佛颅骨里塞进了一个正在疯狂敲打的铁匠。
他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
“阿晨?!阿晨!你醒了?医生!医生他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充满狂喜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如此熟悉,瞬间击碎了混沌。
陈琛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掀开眼帘。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和刺眼的白炽灯光。适应了几秒,视野才逐渐聚焦。
一张布满泪痕、憔悴不堪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占据了他的视线。
是朱怡。
她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瓷白的皮肤此刻更显苍白,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那双盛满秋水的眼眸此刻红肿不堪,里面交织着巨大的恐惧、疲惫和此刻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欣喜。
她紧紧攥着陈琛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冰凉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老……老婆……”
陈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喉咙干得发痛。
“是我!是我!阿晨,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朱怡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砸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她俯下身,用脸颊贴着他完好的额侧,仿佛要确认他的温度是真实的。
“老陈!你可算醒了!”一个粗犷中带着激动和明显后怕的声音响起。
陈琛微微转动眼珠,看到李响那张胖脸挤在床边,眼眶也是红的,脸上写满了“谢天谢地”。
赵清和站在李响旁边,清秀的脸上同样满是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很清晰:“晨哥,你感觉怎么样?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你昏迷了大概……六个小时左右。”
六个小时?
陈琛恍惚了一下。
那地狱般的场景——浓雾、石桥、朱怡的尖叫、血红的眼睛、撕裂头皮的剧痛——瞬间如潮水般涌回脑海,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忍不住又呻吟了一声。
“别动!别乱动!”
朱怡立刻紧张地按住他,“医生说你的头……伤得很重,要绝对静养。”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她不再是那身覆盖全身的黑色作战服,而是换上了一套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制服,材质带着科技感的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利落的银色短发,如同淬炼过的金属,衬得一张脸线条分明,清秀却异常冷峻。
她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长期身处高压环境磨砺出的沉稳和审视感。
正是石桥上那个发号施令的女队长。
“陈琛先生,你醒了。看来恢复意识的速度比预计快。”她的声音依旧是那种独特的清冷质感,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但少了面具的阻隔,显得清晰了许多。
她走到病床前,目光平静地扫过激动的朱怡和紧张的两位兄弟,最后落在陈琛脸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清,『界域防卫署』第三行动小队队长。”
她微微颔首,“很高兴你脱离了生命危险。”
“界域防卫署?”
陈琛艰难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头痛和巨大的困惑交织。
林清点了点头,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是的。昨晚你们遭遇的,并非寻常的野兽袭击。那匹『月魇兽』,是伴随着异常『灵气潮汐』从另一个维度——我们称之为『异界』——渗透过来的『界域生物』。你们当时所处的浓雾,就是这种空间不稳定现象的外在表现,我们称之为『界域迷雾』。”
“灵气……潮汐?异界?界域生物?”
李响张大了嘴,胖脸上写满了震惊,但更多的是“这玩意儿居然是真的?!”
赵清和眉头紧锁,眼镜后的目光充满了惊疑:“灵气复苏……新闻里提过几次,但不是说还在研究阶段,离普通人很远吗?”
“研究阶段不假,但『不远』了。”林薇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灵气渗透是现实,全球范围都在发生。只是大部分波动微弱,影响有限,或者发生在无人区、深海。新闻里报道的那些『异常天气』『罕见物种伤人』,很多背后都有它的影子。你们昨晚遇到的,就属于是强度较高的『界域事件』,不幸被你们赶上了。用我们内部的说法,你们刚刚经历了一次高烈度的『第三类接触』。”
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朱怡紧紧握着陈琛的手,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发抖。
李响喃喃道:“操……老子居然赶上直播了……”赵清和则陷入了更深的沉默,显然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从新闻标题变成切身体验的新常识。
陈琛感受着头顶被厚重纱布包裹下传来的阵阵钝痛,脑海中闪过那双燃烧的血红眼睛和那支冰冷的独角……新闻里语焉不详的“灵气异常”“生物变异”……原来真相如此狰狞。
荒谬感依然存在,但头顶那真实的剧痛和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都在残酷地证明着它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