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的是首都天安门看升国旗,谢世安提前预约好。
这么多年养成的作息,李达滔和范春香醒的很早。
凌晨就出发了,路两边的灯散发出黄色光芒,许多人排着队。
谢世安掏钱从路边商贩那里买了三个小国旗拿着。
来得太早还有些冷,范春香试了试儿子的手,想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他。
谢世安挣开,帮妈妈把围巾整理好,盯着范春香已经变白的头发说道:
“我年轻着呢,不冷。”
随着闸门打开,人群向前涌入,经过安检口后再往前。
到广场上时还是灰蒙蒙的,站了没一会儿,天色渐渐亮起,金光穿透云层。
仪仗队走过来,奏起国歌,李达滔和范春香学着他们在电视里看过的那样,抬起手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
另外一只粗糙的手牢牢攥住那个小国旗。
谢世安先是看他的父母,又越过父母已经有些苍老的脸仰起头,正好看见朝阳金光洒在鲜红国旗上。
一切都欣欣向荣。
……
谢世安跟在导师身边学习,年纪轻轻就已经十分出色。
李达滔和范春香那个年代的人思想偏保守,
对国家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和崇拜。
儿子能给国家办事,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最有出息的。
在李达滔七十九岁那年,他的身体还是撑不住了。
谢世安在直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连衣服都没换就冲了出去。
医院里李达滔插着氧气罐,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手臂瘦弱的如同枯树枝一般,仿佛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谢世安没耐心等电梯,一路跑上来,在病房门口颤抖着手推开门,走到病床边时腿一软跪在了床边。
“爸。”
李达滔伸手把他的手攥在掌心里,轻轻地拍了拍,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一辈子都说不出一句话,生命尽头想跟妻子孩子道别也做不到,嘴旁边的肌肉颤抖着,浑浊的眼中能看出遗憾。
谢世安感受着牵着自己手的那只手渐渐没了力气,旁边机器传来刺耳的声音。
瞪大眼睛看向床上时,李达滔已经闭上了眼睛,依旧大张着嘴,似乎有些不甘心。
“爸!”
这时候的谢世安彻底丧失了平常的克制,跪在床边牢牢抱着李达滔的手臂,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曾经相处的种种都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用粗糙手掌牵着自己去买糖果,怕把冻疮传染给自己不愿意抱他的父亲,每次回到那个破旧小院子都兴奋把他举过头顶。
校园门口接他的身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愿意无条件信任他。
满脑子里都是父亲对自己的付出,可自己对他的回报却根本想不起来,又或者是微不足道。
浓烈的不舍和愧疚,让谢世安险些站不稳。
范春香这时候哭的直接昏厥了过去,谢世安强迫自己冷静,一双手牢牢攥紧成拳头,关节处微微泛白,身体都已经在发抖还维持着理智。
在心中一遍遍的提醒,现在能处理接下来事情的人只有他。
……
又是一年清明。
细雨朦胧的天气,助理撑着一把黑伞,谢世安搀扶着母亲来到墓园。
站到墓碑前,盯着上面父亲的黑白照片控制不住红了眼。
他抬起手,用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掉照片上沾着的灰尘。
比起去年,他看起来颓废也成熟了很多。
父亲的身体向来很好,这么大岁数的人还能锄地干活,也很少生病,总给他一种还有很长时间的错觉。
随着年龄成长,研究所里事忙,偶尔的应酬,拜访长辈,越来越多的事情占据了时间。
不管有多少人安慰他父亲算是高寿,走时也没什么痛苦,可‘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依旧将他反复折磨。
李达滔父母去世的很早,小时候吃百家饭长大,后面为了给妻子治病花光了钱,饿到捡垃圾吃,后面早出晚归,拿自己当不值钱的畜生用。
早些年吃尽了苦头,人到中年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谢世安回忆着跟父亲相处的种种,艰难动了动嘴唇开口道:
“爸,我带着妈来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