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自己没有,他想说这是裴青希望的选择。
但事实也正如眼前人所说的一样,S级的裴青天生属于战场,他在骨血与杀戮之中成长,忍耐、克制、厮杀,直至突破自我。
没有结合向导时,他靠着自己就能够平复精神游离,在上一世‘裴青’战死之前,他的身体基因其实已经到了SS与S级的分界线,如果淮日之战中他能够存活下来,‘裴青’将是星际历史上第一个进阶SS级的顶级哨兵。
他那么年轻,经历过火与血的冶炼甚至可能成为一个SSS级的哨兵。
维森特其实不知道自己做的正不正确。
他当初接近裴青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上一世‘裴青’救过他,又饱受第五军的拖累。他想要帮他一把,维森特不缺钱,也不缺权,更不缺将裴青推向更大、更灿烂未来的能力。
——这甚至是一场双赢。
他将调查前世的灾厄,裴青以此能够成为英雄。
维森特甚至想好了将在什么时候接触什么人,如何举荐裴青,如何帮助裴青,如何为裴青铸造跳板——哪怕是塞达尔米切尔都无法阻挡裴青坦荡璀璨的未来。
他会比上一世还要耀眼。
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变化,银河之中的星子日移斗转,行星上的外环旋绕,他计划的一切在裴青拿出比绒鸟羽毛的那一刻就此脱轨。
而他无法拒绝裴青。
之后这位顶级哨兵的每一句话语,每一次动作,都让这件事越来越偏。
维森特偶尔也会想,这是裴青想要的未来吗?
他是否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他是否真的能够阻挡灾厄,他。。。。。。
。。。。。。他是否真的能够用自己的‘先机’填补‘裴青’不在的空缺乃至阻止‘未来’?
每一次这种想法都让他几乎难以呼吸,日复一日的时光流逝成为不断累积的山峦,每一份无形却真实存在的重量都落在他的背上,让他日思夜想,难以入眠。
诺克萨斯是一个很好又不好的地方,它是军事人才的培育摇篮,很多人都能够再次得到庇护,这种特性赋予它安全的同时,也赋予它被毁灭时难以探听真相的空白。
维森特在这里寻求真相的时候,从未放弃培养自己在外界的‘手’与‘眼’。
而他也确确实实阻止了一些在前世发生的事情。
比如拉夫星球遭遇的冲击,比如第一线遭受的大型兽潮所造成的星系萎缩,比如诺克萨斯本该在第一场考试时就有大批学生死去,比如薇拉星球在考试之后不久支离破碎,比如仙女星环大型兽潮攻击事件,比如米切尔家族的覆灭。。。。。。
有些他来得及阻止,有些可能因为背后人出手谨慎亦或者更改主意而来不及阻止,有些事则像是时间长河中激起的水花般没有出现。
很多事情已经改变,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未来的变幻如此庞大,命运与明天如同河床上微风掀起的涟漪一般反复无常,每一次命运长河掀起的波澜都如此可怖,维森特时常为它们的未知感到恐惧。
沉默孕育着凝重与无言。
对面人打破寂静,“为什么不说话?”
“你在心虚吗?维森特。”
维森特沉默。
良久,他回复:“我不知道。”
但他爱他胜过生命。
维森特不觉得自己的生命值钱,少时荣耀与便利由家族依托,年长荣光与璀璨由亲族托举,成人后威严与地位由子民拱卫。就如同代代拉威家族训诫——他们应当将一切放诸于子民之下。
所以在前世的时候,哪怕瑟维塔尔、塞达尔、诺克萨斯的老师都明确想让他留在中央星安顿,他仍旧回了当时动荡不已的拉夫星球,与这颗星球上的人共存亡。如果不是后来‘裴青’带兵解救,他当时必死无疑,而不是将拉夫星球打造成第二个‘冰雪之星’。
维森特做过很多符合身份的事情,与裴青结合是唯一一件出格而又不出格的事情。
他既想让裴青强大自由,却又想要牵住他,让他牵挂,让他鲜活,让他不再犹如风筝又像孤舟。
他的生命没有那么值钱,值钱的都是‘身份’。但他的哨兵无价,倘若有一天让他选择,他会选择裴青的未来,阿尔法的未来,拉夫星球的未来,而不是他自己。
入睡前属于哨兵生机勃勃的心脏跃动仿佛还在耳边,每一下都代表着生命的鲜活与自由,就如同上一世那个将行朽木又如坚冰的哨兵不复存在。
有人说,‘拜托,维森特,别那么沉重,只要你需要,我就在这里。’
那个笑容肆意的人走向他,从此世界陷落,星河攀升,阳光驻留取代坚冰与高峰,剥离凌冽的香草弥漫梦境,熟悉的气息将他裹挟着走向陆地,从此没有虚无与动荡,从未止歇的激昂河流变得宁静。
属于哨兵的精神烙印打破一切,在他的精神域上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