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又分享起自己最近的行程,她随音乐团巡演,十分忙碌。前一段时间没那么多事,但她的同事最近发现了几个好苗子,她也在帮忙带,就没能回来。
说着说着,她就提起了其中一个学生的天赋,赞叹他的能力,说了很多。
裴青耐心的听着,偶尔应声。
“青青啊,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就带你来这边玩,放松放松心情,顺便认识认识妈妈的学生。”
裴青垂眸,没说话。
女人没在意,她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像是风景习俗,又像是自己同事闹过的笑话。声音轻快,内容幽默风趣,嗓音清脆悦耳,能够令每一个听到她说话的人高兴。
或许搞艺术的就是这么具备感染力,而她天生就有让人跟着她一起愉快起来的魔力。
裴青没有。
临近夜晚的风一吹让他忍不住咳嗽,熟悉的痒意攀爬喉咙,他咳嗽几声,差点把猫吓跑,抓住小毯子肺腑用力,感受着熟悉而又陌生的虚弱。
等到终于平静下来,裴青声音已经有点嘶哑,语气却很平静,“妈妈,我要走了。”
对面的话戛然而止,女人困惑道:“你要去哪儿?”
裴青说:“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女人沉默。
良久,她再度高兴起来,说:“是旅行吗,一直待在家里也不好,你找好地方了?带够用品没有,有没有朋友一起?”
裴青慢慢地说:“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旅行,没有带东西,但有人会为我准备好,我有很多朋友在那边,而且没有人打得过我。”
“哈哈哈哈。”
女人以为他在开玩笑,笑了起来。
“那很好呀,青青出去玩要开心一点,不过也要顾及身体,”女人絮絮叨叨地说,“时间长也没关系,爸爸很忙,妈妈也很忙,有人陪着青青妈妈很高兴,钱不要担心,妈妈和爸爸都有在赚,注意安全,好多地方都不太平。”
“嗯。”
他应了一声,又开始看阳光。
“青青说,旅行时间很长,那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青青?”
裴青没说话。
女人还想说什么,但那边有仍旧清朗的嗓音叫了一声老师,女人立马应了一声,又说在给家里孩子打电话让他稍稍等等。
其实不是,裴青想,对面的人说的是外语,他花了一些时间才后知后觉那个男生在说什么。
女人和学生说了会儿,被自己风趣的学生又逗得乐不可支,不小心忘记了时间,这才发现通话还在继续,连忙对裴青说,“青青照顾好自己啊,妈妈还有事要忙,再见,宝贝。”
“嗯。”
电话断开。
当嘈杂的声音突兀断开,周身的安静愈发明显。
裴青仰着头看向天空,哼唱起记忆中的一首无名调子。
记忆里的从前,不是这样。
他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男人顾不上他匆匆打过招呼离开,女人隔着太长的距离忘记时间,如同每一个母亲过问这些之后,就满心事业。
男人的公司,男人的钱财,男人的情妇。
女人的乐团,女人的学生,女人的事业。
不知何时,白色的猫咪再度出现,它甩了甩毛绒绒的大尾巴,一尾巴打在了裴青落下的手臂上,它踩着猫步如同守护者一般蹲坐在他身前,舔了舔毛,额头的一道红痕缓缓显露。
天空酝酿风云与雷暴,院落中的太阳仍旧耀眼。
熟悉的花香一路逶迤,元芳抬头。
因为心理暗示所产生的虚弱从身上缓缓褪去,摇晃空荡的心逐渐安定,裴青掀开小毯子,从摇椅上起身,推开了院落的另一扇门。
入目就是一片荒原,风雪在其上肆意栖息。
裴青的精神域除了这所迷惑般充满阳光的院落,其外都是无法生存、艰苦而又冰冷的荒原。
阳光只存在于漂亮的中心,而寒冷散布全域。
就如同他的信息素,香草的温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剩下的都是属于冰与雪的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