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压住心底忐忑,不再摩挲他的手背,而是将手心贴上他的面颊,更加努力地安抚他,“我从来便看不惯那些天之骄子,不管他们是姓白还是姓黑都无所谓,但没想到,宗中弟子这么爱议论小道消息。”
她歪过脑袋感叹,“真是一点也捞不到清静。”
少年似乎是接受了这番说辞。
至少,他没有继续追问什么。
楚离带他在药房见到虞长老时,虞长老一上来便恭喜她。
“住进宗主的旧居感觉如何?东苑那群金丹期弟子没有为难你吧。”
“承蒙宗主开恩,弟子才能有幸住上那样舒服的屋子。”楚离表现得十足客套和矜持,“周围的姐妹们确实对那屋子很好奇,但也没有过多叨扰什么。”
“那便好。”虞长老点点头,“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小怜的灵根本已稳固,但近日来,弟子修为进展喜人,他却不知何故停滞不前。弟子怀疑他有其他状况,还望虞长老能帮他查探一二。”说完,楚离看了少年一眼,他正低头拨弄指尖,似乎并不愿意在此停留。
虞长老分明看出少年的抗拒,感慨道:“你这样说他,他可是会不高兴的。合欢宗的修炼,本就是以你的修为提升为主要目的,至于他,一切全凭造化。”
“可弟子明明……”楚离本想说,她也在修炼过程中贡献出足够多的元阴,一点不比他献出的元阳少,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不该当着少年的面说出口,于是临时改口,“弟子也有积极努力帮他提升,这是弟子承诺过他的事。”
“你怎么积极,怎么努力了?”虞长老好像一眼就看穿了楚离的心思,“本宗心法重在调和,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将女修与炉鼎当作均等的关系。修行之事,本就是按照自身节奏来走,你可以快,他也可以慢,强求不得。”
楚离没有放弃,“即便弟子在修炼途中探过他的筋脉,察觉不出明显的灵力流动,这也是正常的吗?”
“虽然他现在灵根稳固,但他初入宗时确实灵根不稳,或许这就注定他在修炼路上,会比其他炉鼎要走过更多崎岖道路。”虞长老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他,但是你无法改变他的体质。我送你一些丹药,你让他服下养身。”
楚离并不是质疑虞长老的能力,她早在心底有过类似猜测,但从虞长老口中听到确认,依然有些失落。
既然这件事上暂时没有太多转机,楚离不再勉强。
她带着少年告辞,在药房外却又借口有事要追问虞长老,让他暂且等候,自己转身折回。
惦记着早上那些金丹期女修提到的事,楚离稍稍斟酌了一下,才询问虞长老,“弟子听闻,宗门大比期间,天剑宗的那些修士会在场围观,这是真的吗?”
“确有此事。”虞长老回答得很利索,“近日来,就征讨魔域一事,我们一直在与天剑宗的来客商榷。为表合作的诚心,宗主确实邀请他们来观摩本宗大比。虽说宗中还未有这样的先例,但你大可放心,他们不会参与评审。”
楚离又想起药房弟子议论的龙傲天之情,心中更是难安,“弟子还听到风声,说是天剑宗的新起之秀会在半月后抵临本宗,而这是几大宗的意思。可弟子怎么觉得,几大宗是派他来监督宗中大比呢?”
“药房那些弟子还真管不住嘴。”虞长老摇头,“几大宗的事情有宗门担着,你无需多想。对你而言,全力以赴通过大比才是最重要的。可以保证的是,宗门内部考核的结果,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改变。”
这番话意在安慰楚离,让她积极准备,可是楚离听完后,却只觉得头更痛了。
龙傲天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她巴不得魔域那些人手一夜之间缴械投降,这样,合欢宗也不用再跟天剑宗或是其他宗门来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而事已至此,她一个人也决定不了征讨魔域的结果,多想亦是无益。
拜别虞长老之后,楚离在药房外,看到少年正百无聊赖地靠着柱子等他。
小怜一听到她的脚步声,就好奇地问她:“姐姐跟虞长老又说了什么?为何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吗?”楚离抬手拂过额头掩饰,“也没有不高兴,就是被虞长老督促着要准备大比,感觉压力好像……更大了。”
“原来是这样么。”小怜看上去丝毫也不担心,唇角弧度更大,声音亦更柔和,像是为了鼓励她,“长老今日给了我们这么多丹药,我方才盘点过,都是好东西。再加上期盈之前给姐姐的那些,我相信,一定能帮到姐姐。”
楚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她没有马上折返小屋,而是带他回到外门弟子院。
早上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给窗前的子规啼浇水,楚离本有些顾虑。
可是这株娇贵的灵花依然生机勃勃,仿佛空气中遍布着它需要的养分,即便错过早上这一次浇水,它也没有表现出分毫娇气模样。
楚离伸手抚过枝头那些花苞,她已有些许时日,未曾刻意将花苞薅下藏起。
如今满株都是大大小小的紫红花苞,看着颇为震撼,细想起来,却又令人脸红。
楚离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此时,少年已经转回她的身边。
他将手掌贴上她的手背,将她的五指微微弯曲,然后带着她的手往枝端移去,最终落在最饱满的那朵花苞上。
“姐姐看见了么?”他靠在她耳边,声音极轻极柔,带着一丝引诱的气息。
“看见什么?”楚离不明所以,侧过脸看他,他却毫无预兆地将面容挨近。
一个突如其来、却持续很久的吻。
楚离脑中有些空白。
意识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被温热的感觉占据,这种感觉一旦上头,身体就不再那么抗拒。
她记着自己还欠他一次,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迟疑少顷后,楚离推开了他,又顶着一脸热意,心不在焉地朝着手下灵花望去,“你应该跟我打声招呼,刚才我手指蜷了一下,差点没把这花苞扯下来。”
“扯就扯下来。”少年偏过视线,声音极低,“不过是花,只要姐姐在,哪怕它秃了,我也不介意。”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楚离伸手拍了拍他的衣襟,“现在怎么改变想法了?”
“这不过是区区一株子规啼。而在姐姐跟我的新家,可是栽了一大片子规啼。”少年言语间,当着楚离的面,状似漫不经心地撇下那朵最大的花苞,递到鼻尖前闻了闻,“我有信心,能跟姐姐重新催开一整片的花。”
“……净想着开花,你啊。”楚离说着就去掐他胸口的皮肉,直掐得他忍不住嗷了一声,才又一本正经督促他,“收拾一下细软,今晚我们就不用回来睡了。”
小怜点点头,勤快地帮她搬出柜子里的衣物,通通摆在床上。
楚离第一次觉,屋子里的衣服竟然有这么多。
“这套需要留着么?”小怜拎起一件紫红襦裙给她过目,上面的轻绡绣着合欢花的纹路,“姐姐从前穿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