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看去时,少年正盯着手里空空如也的茶杯,像是在出神。
“你别愣着呀。”她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想把他拉起来,他却好像黏在椅座上,抬头看她时的目光有些懒洋洋的,像一只蜷在阳光下不愿随主人离开的猫。
“鱼塘有什么意思。”小怜如同在把玩某种陀螺那样,将茶杯在修长的手指间转来转去,“它不是不让我碰鱼塘么?姐姐自己去不就得了。”
“是啊姐姐,他不愿意来,你就别管他了。”小蓝鸟不耐烦地催促道,“反正他去了也只能干瞪眼。”
“我忽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楚离急中生智,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少年的手臂,“不如你背我过去?”
“这哪里还需要他,”小蓝鸟张开翅膀甩动尾羽,脑袋上的凌乱细羽在阳光下烨烨闪光,“我背姐姐也是一样。”
“但我怕……会烫到你。”楚离眨了眨眼,一副为难的模样,“这世上或许只有他,才不会被他自己的元阳烫到。”
她的话语牵起小鸟被烫头的恐惧,它不再坚持,只是有些不悦地张了张鸟喙。
*
小怜背着她走在路上时,周围路过的女修不时对他们指点议论。
“那不是楚离吗?我听说,她连一个舞步都没跳,就在金丹期弟子的比舞大会上拿了第三名?”
“你看到她肩上那只蓝色小鸟了吗?我告诉你,那不是普通的小鸟,而是青鸟,它可是我们宗主的心肝宝贝,凡是它选中的人,向来福运加身,青云直上。”
“那也不能因为青鸟眼熟她,就对她如此特殊对待吧?”
“哎呀你搞错了,我听说是青鸟在巡查宗中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楚离在排舞,被她打动,所以才说服宗主,破格让她拿了第三名。”
“那它怎么没被别人打动,却偏偏挑中了楚离?明明比舞大会上其他姐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那只能怪她们练舞的时候没有打开窗户,让青鸟看到吧。这事就这么玄,你与我在这里纠结,也改变不了宗主的决定。”
那些女修长吁短叹地走远了,靠在少年肩膀上的楚离这才抬起脑袋,舒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事不可能服众。别说是她们,我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有什么不可置信的?”站在她肩上的小蓝鸟嗤了一声,“所有报名参加比舞大会的弟子,都一丝不苟地按照舞谱,把舞蹈排练到了极致。可无论舞谱难度多高,无论她们跳得有多精彩,也不过是依样画瓢。”
它扑了扑翅膀,兴奋道:“只有姐姐跳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否则,我又怎么会蹲在姐姐的窗前,从头到尾看完姐姐的排练。”
“那也是因为小怜……”楚离张口正想替少年说几句好话,毕竟角色演绎上的改编多半是少年的主意,但她没能把话说完,脚踝就被他的手扣住。
他在指间用了力气,却并不是为了作弄她,那种温热的压迫感似乎是在提醒她,不要继续说下去。
楚离很讶异,为什么他不为自己正名,却任凭青鸟在那里一个劲地称赞她。
而她也记得,青鸟明明就旁观了她与小怜讨论情节的过程,为什么却对少年的付出闭口不谈?
敢情他们俩的默契,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楚离慢慢转过脑袋,让自己的另一边脸颊枕在他肩上,而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他侧脸上的所有细节。
少年一路背着她,呼吸十分匀定,浓密的睫毛在迎面拂来的清风中轻轻颤动,这使他的目光看起来分外动人。
他的神情坚定,与她先前在神识与梦境中所见的雪狼一般,哪怕即便前方是凛冽寒风与鹅毛大雪,他也不会有半分迟疑。
只是,此行不过是去鱼塘走一趟,他至于露出这样坚毅不屈的模样吗?
楚离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臂弯,小声在他耳旁道:“是因为方才修炼过的缘故吗?我怎么觉得,你背我的样子,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
“看来还是逃不过姐姐的眼睛。轻松自然不算轻松,但这并非是因为修炼之故。”小怜低声笑道,“我从姐姐身上汲取了那么多,原本对于背着姐姐一事,应当是步履如风才对。现在之所以会这样,不过是因为……”
他的话被小蓝鸟尖细的嗓音打断,“不要以为你跟姐姐咬耳朵我就听不到,我可就在你边上呢!”
“我爱怎么跟姐姐咬耳朵,你继续听着就是。”少年近乎是在戏谑什么,“我背着姐姐走到现在,之所以没有先前轻松,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包袱,非要插在我跟姐姐之间,占着姐姐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蓝鸟:他说我是包袱,他居然说我是包袱!
姬无雁:再嚷嚷我就把你剁成肉馅做成包子:)
楚离:你会做包子?
姬无雁:?
#重点是这个吗#
第94章倒影
小蓝鸟嗖地一下就飞离楚离肩头,羽翼在高扑打中几乎变得透明,只留下一只圆嘟嘟的身体悬在她的面前。
“我怎么会是包袱,姐姐别听这个炉鼎胡说!”它喙尖一转,像剑锋那样威吓般朝着少年戳了戳,“在传说里,青鸟是在神与人之间传递信息的神鸟,五百年前我破壳的时候,争夺我的修士差点把我出生的山头都踩塌了!”
少年闻言从鼻子里斥出一口气,语气不以为然,“你出生的那座山,该不会是蓬山吧?”
小蓝鸟语气一滞,仿佛没意识到少年会说出这个地名,“是又怎么了,你,你去过吗?”
“我没事去那种荒凉的地方做什么。”少年叹了口气,“蓬山的事,我有所耳闻,可我怎么没听说过,曾经有修士扎堆奔赴蓬山,去争夺一只刚出壳的鸟崽子?”
“我劝你放尊重点!”小蓝鸟像只大号蓝色灵蜂一样,瞬移到少年的侧面,对着他的耳朵一本正经道,“就算本青鸟彼时年幼,你也不应该用鸟崽子来称呼我,我起码也得是青鸟幼雏!”
“这跟鸟崽子有什么区别。”少年撇了撇嘴,“反正都是光秃秃的没毛崽,入不了姐姐的法眼。”
“我可没这么说。”楚离靠在他的另一侧耳边,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你别自作主张代我出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