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说完,少年却弯起眼角,对她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姐姐,你好像在说谎。”
楚离感觉莫名其妙,“我怎么就说谎了?”
她在不在说谎,难道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我明白了,姐姐是怕我觉得腻,所以此次才会做出这副姿态,想让我体会不一样的感觉么?”小怜抿了抿唇,目光偏向一旁,俨然是害羞模样,“明明姐姐之前在我的梦里,都没有像刚才那样抗拒我。”
楚离觉得他好像在暗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登时警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在你的梦里能是什么样子?”
小怜微微扭过头,下巴敛起贴着脖颈,目光整个似乎要沉进被子里去,“才隔了一个时辰,姐姐就已经忘记,自己在梦里求我做过什么?”
“你一个时辰前刚刚梦到我?”楚离愣了愣,转而又觉得自己关注的东西不对,“等等,你说我在你的梦里……求你?”
……求什么?
……怎么求?
他到底在梦里,把她想象成什么离谱的样子啊!
但楚离转念一想,梦境本来就是很玄妙的东西,这事可能也由不得他,而是依靠他的潜意识操控。
若是小怜在潜意识里,仍希望能在与她的相处中居于上风,那么他带着愿望来到梦中,再梦到不那么抗拒、甚至会向他恳求的她……
似乎也不那么奇怪了。
只是,不管她在少年的梦中是何种模样,除非是她主动进入他的梦,否则出现在梦里的形象不过是道扭曲的影子,是由潜意识所投射出的片刻幻想。
谁又会期待一个幻想出来的形象,知道自身在前一个梦里做过的事啊!
楚离飞在脑海中梳理思路,却没留意到,少年的手何时离开了她的尾椎。
那只手宛如一支用羊须制成的软毫,小心翼翼沿着她的腰身一点点向内勾勒而去,而画笔的主人似乎出一声叹息,“其实,我并不在乎姐姐能不能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他的语气是平静的,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动,然而,他的指尖与他的动作截然不同,是从容而坚定,分明是满怀着期待向幽谷步步临近。
“我只希望,姐姐能记住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楚离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虚更甚,甚至不自觉地咬住唇瓣,以防口中逸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少年却没有再说什么。
耳畔失去了他的言语,楚离能感觉到的,便只有他指尖的动作。
而那令她不由地有些意识迷乱,使她莫名想起合欢宗中的一种灵蚌。
那灵蚌生在向阳的河水里,外壳是浅浅的肉色,平日里微微张开壳缝躲在褐色的水草间,只刚好漏出粉色斧足,依靠过滤周身水体中的营养维生。
有时,灵蚌运气不好,会随着水流吞入几粒沙子。
柔软的蚌肉受不得一点粗糙,会本能地分泌出一种矿物,将刺激它的沙子一层一层裹住,日积月累后,便会在肉膜之下,生出光滑柔润的珍珠。
而宗中女修采蚌时,会用羊毫充当刷子,先细细刷去蚌壳表面与蚌肉上的粘液,再剔除蚌壳中残余的些许杂质,接着利落地剖出肉膜下的珍珠,最后才将洗净的蚌肉连着蚌壳一并烹煮。
她们的目的,无疑是取珠食蚌。
而少年的目的,却只在于感受。
他分明是舍不得伤害生来娇嫩的灵蚌,探入蚌壳的手指亦是十分谨慎。
只是,即便他的动作再轻柔,敏感的蚌肉也断然无法接受任何外来之物,无论那是沙子,是羊毫,还是少年略显软糯的指尖。
他不过是稍稍深入毫厘,灵蚌就在保护自身的本能驱使下,将原本稍稍敞露的蚌肉回缩入壳,微开的蚌壳同时紧紧闭合,夹住他的手指。
灵蚌在挣扎,排斥,逃避。
可是他一如既往地执着,没有丝毫退却。
楚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像现在这样,极尽温和与矜持,却依然能够惊动她的身体,使她感到难以遏制的惶恐。
究竟是她太过敏感,还是她的潜意识先行察觉到了某种潜伏的危险?
楚离说不清楚。
在少年的坚持下,蚌壳终于在这场较量之中做出些许让步,而这一点点的妥协,对他而言便已足够。
他的指尖就如那支羊毫,探入蚌壳深处,精准地摸索出藏在肉膜下的珍珠。
小巧的珍珠由灵蚌日复一日忍受着痛楚而长成,被裹住的珍珠宛如是被封锁住的万恶之源,只消他稍一触碰,仿佛裹藏其中的煎熬便在一瞬间释放出来。
倘若灵蚌能够声,楚离想,那或许该是尖叫。
可是她听到的,却只是一支时而婉转、时而高亢的曲调。
没有了蜡烛在旁燃烧,将时间的流逝具现,楚离只觉得每一秒都被拉拽得无比漫长。
而灵蚌能忍耐的极限,也很快到来。
不堪外物侵扰的灵蚌一鼓作气,张开壳缝喷出一股水柱,本意是想吓退对方。
可对他而言,那反而像是得胜的信号。
少年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指,示威般将河水的咸涩气息点在自己的下巴中央,宛如某种古老的仪式,需要他将战败者的鲜血涂抹在身体之上。
而楚离撑在床褥上的身体颤动不息,手肘关节几乎无法绷成直线,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姐姐这回,好像有些力不从心。”小怜看着她,露出一个关切的表情,可是他落在下巴上的指尖,却像极了挑衅。
楚离气得想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