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躯微微一僵。
感应到这种变化,楚离心里一个咯噔。
没等她再落实怀疑,小怜却先开了口,“姐姐有那么多奇怪的东西,我怎知那不是姐姐留下的。”
他的声音分明带着平淡笑意,可话中透出的意思却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留影珠记录场景依托的是灵力,所以即便所处位置刁钻,只要灵力能够流通,就没有大碍。
她不确定小怜知不知道留影珠的特性,但不管他知不知道,像他这样一个在外拘谨的人,如果早就现了珠子,却没有提前告知她……
这不是很反常吗?
“如果有奇怪的东西落在地上,你难道不把它捡起来呀?”楚离忍作平静,继续追问。
“姐姐现在是在质问我么?”少年这一句话,却似乎是变相坦白了真相。
楚离扭过头,正对上少年笑意深深的双眸。
几乎在这一个瞬间,她便确信,他早就现了留影珠,他早就知道留影珠不是她的所有物,可他不但没有告知她,还私自决定将珠子藏到角落里。
这样的小心思,这样的小心机……她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忍受。
楚离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可她这一晚前后波折,已经耗去太多心力,想要斥出口的话,打了好几个转,最后卡在她的喉咙里。
少年见她没有吱声,微微压低下巴,眨了眨眼,像是在示弱,“我是不是又惹姐姐不快了?”
楚离挪开身子,回到枕上,朝外侧卧,“……没有。”
“那姐姐能不能疼疼我,帮我解开身上的束缚?”他语气放轻,如同在乞怜。
楚离更加烦乱,“我为什么要放开你?时候还不到。”
她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试图冷静一会。
期间,她听到小怜不断软磨硬泡地恳求她,可她并没有心情搭理。
逃避的心态似乎给困意打开了门扉,楚离感到意识渐沉,眼皮重得几乎能黏在一起,没多久便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只奶乎乎的狼崽,浑身毛又密又软,通体雪白,眼睛却透着金色,仿佛两簇火焰燃烧。
它一个劲地在雪地里迈开腿,踩出深浅不一的小坑,跌跌撞撞往楚离脚边爬过来,然后死活黏着她不肯走。
楚离担心狼妈妈还在附近徘徊,万一让对方现狼崽在她这里,她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她四处张望半天,死活也找不出其他雪狼的踪迹。
楚离这才蹲下身子,大着胆子把小小的雪狼崽抱了起来。
小崽子却得寸进尺地往她怀里钻,一边钻,还一边出“嘤嘤嘤”的细弱叫声,听起来既脆弱又招人怜爱。
它甚至还伸出小小的舌头,一个劲往她手上招呼,把楚离舔得酥酥麻麻的。
楚离醒来时,屋里的蜡烛全都熄了。
而她枕在脑袋下面的那只手,已经麻到几乎失去知觉。
楚离倒吸一口冷气,费力地把它抽出来,晃动胳膊试图恢复手中血液流动。
与此同时,她却听到耳畔传来细细的呜咽声。
初时,楚离几乎错觉是自己没从梦中完全清醒,所听到的也许是残余脑海中的狼崽叫。
可是当她侧耳聆听时,却察觉到其中不对。
那哭声中分明夹杂着少年的些许怨言,像是“我完了”,“我该怎么办”,“姐姐会嫌弃我的”。
尤其是那句“姐姐会嫌弃我的”,一下子触到楚离的某根神经,把她吓得坐了起来。
她徒手捏出一小团灵焰,用它照在身旁少年的面容上。
小怜朝里侧卧,屈膝抱着自己,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他的衣襟早就被泪水打湿,显然哭得很是汹涌。
“你怎么了?”楚离靠近他,有些担心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姐姐刚才睡得那么沉,我怎么喊都喊不醒姐姐。”小怜一边流眼泪,一边抖着声音抱怨。
“我现在不是醒了吗?”楚离生怕他是出了什么要紧的状况,“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姐姐还知道问我……”少年哭得双目通红,哽咽着向下俯去目光,“我都感觉不到它了。”
楚离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重新搭上。
……敢情他在说的,还是这个啊!
楚离记得,自己在昏睡过去以前,是有意把那条束带留在他身上的。
可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它系得多紧,只是施下法诀,保证此物不会被他提前解开而已。
楚离去床边茶几探了探蜡泪的温度,觉还存着余热,这说明她并没有睡过去太久。
“可能只是麻了。”楚离冷静地安抚他,“你别紧张。”
但少年根本就听不进她这样简短的安慰,一边哭,一边还断断续续地控诉,“它好像坏掉了,我这样是不是没法继续当姐姐的炉鼎了,姐姐是不是要把我踢出合欢宗的大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