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不是忘了什么?”少年漫不经心地开口,再次拦住她的动作。
楚离对他的阻挠感到不快,斜过视线瞅着他,“你别闹了,我是真的会生气的。”
小怜张开五指握住她的手腕,脸上还带着一种近乎无辜的笑,“姐姐真的不怕沾湿自己的手么?”
楚离感到哪里有些不对,狐疑地顿住动作,可他却不由她细思什么,直接牵着她的手往腹部靠近,直到她的指尖探入那一片寒潮之中。
少年按住她的手,抬头看她时眼褶微微隆起,略略鼓起的脸颊像是撒娇的模样,“姐姐现在想起来了么?”
他用如此天真的语气,说着一件跟天真毫无关系的事情。
楚离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五指间抽出来,可他被束过的手却还留有相当的力气,轻而易举地便将她的指尖在寒潮中搅动一圈,接着引向他的嘴边。
她看着他微微俯,含住她的指尖,将晶莹如珠的寒露吮入口中。
楚离只觉得一股气血往头顶冲,另一只手掐起清尘诀,将他还未彻底吮完的寒露,和他肚腹之上由她留下的寒潮,一并清了干净。
小怜怅然若失地顿住唇间动作,眼角微微压低,有些不满地嘟囔,“姐姐怎么这么扫兴。”
“我现在可没兴致陪你折腾。”趁他失落的这会,楚离顺利抽回手指,三两下将他的衣襟合上。
宽松的炉鼎服能够遮住他身体的轮廓,却不能遮住少年人仍被束住的命脉。
“不觉得碍眼吗?”楚离努了努嘴,示意他注意自身形象。
小怜顺着她的目光朝下看去,似乎是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却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姐姐真不打算给我解开这最后一道束缚么?”
楚离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这可是直接关系到采阳一事的成功率,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
她已经为此跟他耗了这么久,即便是被期盈造访打断一时半会,她也不打算就这么直接放过他。
“反正被子一盖,什么都看不到了,姐姐又有什么好操心的。”小怜的目光从鲜红的束带上掠过,定在床尾某处,唇角扣起的模样几乎是在与他怄气。
“那你倒是盖啊。”楚离顾不得跟他礼尚往来,粗暴扯过被角,任由被子覆盖在他的身上。
可是,在入目的大片湖蓝之中,有一面不倒的旗帜却还坚毅地伫立着。
楚离不知道是小怜低估了他自己,还是她高估了被子的蓬松程度,但她知道,如果少年保持两腿放平躺在床上的姿势,这面旗帜是不可能会自己倒下的。
隔着被子,她摸到他膝盖的位置,用力掐了一掐,“你把外面这条腿曲起来,这样能挡一下。”
少年嘴角动了动,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在楚离的注视中,极不情愿地曲起右腿,掩住某些不寻常的迹象,这才像是找回了一点说话的心情,低声抱怨,“姐姐就非要这么难为我么。”
楚离伸手在他曲起的膝盖上掸了掸,“那都是因为你自愿迎难而上。”
她一连补了好几道清尘诀,确保床褥上没有奇怪的痕迹,空气中也没有奇怪的气味,又回身把子规啼花枝上新冒出的花苞一一薅下,存入储物镯里,这才心平气和地打开门,把期盈迎入屋内。
期盈果然很体谅她的不易,一进门便对她表示了深切的歉意,“对不起小离,因为我自己的疏忽,这么晚打扰到你。”
楚离没想到,期盈一个字都没有提及修炼之事,让她如此顺利地规避了一场未生的尬局。
她很感激期盈没有戳破她的事情,也想着早点帮期盈找到留影珠,于是带着期盈先从小厅翻了起来。
“辛苦你大晚上帮我找这么不起眼的东西。”期盈叹了口气,“这珠子跟了我很多年,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万一在你这里也找不到的话,那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别灰心,我们仔细找找。”楚离安慰她,继续翻过屋内陈设,查看各个角落,却仍一无所获。
期盈站在内室门前,犹豫着给了她一个眼神,“你方不方便让我进去看看?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在外面等着。”
楚离庆幸自己已经收拾好现场,于是大大方方地推开门扇,几乎是把期盈请入内室,“来吧。”
期盈只匆匆往里瞧了一眼,就乖乖站在原地,寸步不挪,“可是我看你家炉鼎好像还在床上,我这样进去,未免唐突了一点吧?”
“不唐突。”楚离挤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尽量保持风度,“他不过就是提前坐在床上,帮我暖暖被窝而已,你不用管他。”
期盈点点头,小声“哦”了一句,旋即跟着楚离一起进入内室,从门边开始搜寻留影珠的下落。
直到一盏茶功夫后,楚离从柜子底下捞出一颗淡青色的珠子,把它高高举起,“阿盈,这就是你要找的留影珠吗?”
期盈回望来时,原本饱含担忧的眼里瞬间放出光亮。
她感激地从楚离手中捧过留影珠,语无伦次地表达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小离,谢谢你!这珠子对我真的很重要,我家丹丹小时候的样子都存在这里面,要是找不回它,我得难过好久。”
楚离好奇地凑过去,“丹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给你看!”期盈一手托住留影珠,一手掐了个诀,从珠子上方缓缓拂过。
霎时间,一团灵力自珠中腾起,在半空中凝出一幅画面。
楚离能看到,彼时尚显稚气的期盈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奔跑,身后还跟着一只断断续续扑腾翅膀、却还没到她膝盖高的小鸟。
它的脖颈与双腿都十分纤长,能看出是鹤的骨相,身上却布满了浅褐色的绒羽,看起来与水墨画般的仙鹤气质截然不同,甚至颇有些滑稽。
“丹丹小时候跟现在差别好大。”楚离不由感慨,“不过,它还真是从小就认主呢。”
“那当然,我家丹丹最棒了。”期盈在留影珠上方又挥了挥手,半空中的画面便切换到另一个场景。
那是她骑在已经褪去绒羽、初初长成的丹丹背上,而它则开始有些笨拙地迈开长腿助跑,直到它晃晃悠悠地张开羽翼,两爪离开地面,载着期盈飞上半空。
期盈一手托腮,语气充满怀念,“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骑丹丹飞,阿淮当时可吓坏了,他用留影珠记录完这一段,就赶紧架着法器追上来,生怕丹丹一不小心把我摔下去。”
“像你这么勇敢的女修,我就没在宗里见过第二个。”楚离啧啧赞叹,“丹丹那时候还没什么经验吧?你家炉鼎担心你,我真的完全可以理解。”
“小意思小意思,我这里还有更好玩的!”期盈兴致愈高涨,俨然要把她跟丹丹的点点滴滴都跟楚离分享,“你看这个,这是我先前带丹丹去宗外秘境的时候,在瀑布边碰上了另一只特别美丽的仙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