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这响动可是竹林那边……?”
男人护着怀中妻女,脸色同样凝重:“此地离竹林太近,若这些修士当真闹大了……”
妇人闻言心中一跳,顿时紧紧抓住男子的手:“那我们赶紧往远处走!”
男子苦笑一声。
修士一剑扫六合,如今再走怕已是来不及。
可看着妻子含着泪的双眼,他到底没将话语说出口,只是伸手抱过婴孩,牵着妇人的手大步往外走。
待走出门外,他们才发觉越来越多的人同样神色慌张地出门,不少更是背着包袱。
他们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瞧见了同样的茫然。
要逃,又该逃到何处?
苍穹血红一片,凡间更是满目断壁残垣,哪处都是战火飘摇。
最后反倒是村中老者先开了口:“带上我们也是徒增累赘,你们先走罢!”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然触及老者清明目光,又忍泪沉默。
村长颤巍巍地自屋门走出,手中握着一把早已生锈的铁剑。
“哼,想当年老朽也算是被剑圣指点一二,不必你们护着!”
大雨滂沱,嘈嘈切切砸在屋檐上,似是催人离去。
男人摸了把湿透的脸颊,咬了咬牙终究是拉着止不住啜泣的妇人往竹林相反的方向走。
他胸口憋着一团气,搅得他步子也越发快,却无论如何也发泄不得。
“欸,夫君等等——”
直到妇人开口,男人才急急停下,抬头看着苍穹之上若影若现的影子。
他们在这些世间大能面前不过是蝼蚁,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
是这天道不公,是这仙门不仁!
男人重重呼出一口气,回身平复心绪,却见层层树林间有一道身影正缓缓走近。
男子挡在妻子面前,警惕地看着远处的不速之客,然还未等他开口询问,眨眼间那抹身影便走到自己近前。
“你……!”
来人裹在一袭黑袍之下,面容被兜帽掩盖瞧不分明,只露出半截白皙的下颌。
“别怕,我此番来是帮你们。”
他微微侧身,腰间的玉佩晃动间终于落入男子眼中,熟悉的纹样让他面色震惊,便见青年率先褪去兜帽。
男子的眼睛微微睁大了,攥紧的五指也下意识松开。
“是您……”
“让大家先别慌,若有意外,我们会护着你。”
话音刚落,丛林之中便有脚步声响起,男子尚有些回不过神来,便听身旁妇人轻呼一声。
“夫君,你瞧那军旗……”
那鬼画符般的徽记,无人不识。
……是枯荣军。
可他们为何会与眼前人搅在一起?
九重天上。
归一霍然起身,袖袍卷动间一阵狂风平地而起,直冲被红线缠绕的万千镜片而去,将本就被拽得摇摇晃晃的碎片搅得抖动不已,整座宫殿霎时便被刺耳的瓷片碰撞声掩盖。
密如蛛网的红线随风摆动,“愚者”感受到熟悉的灵力波动骤然睁开眼,十指扣紧将红线绷紧,一字一句开口。
“……你不要命了?!”
先前招招把自己往绝处逼,却又在一切快要尘埃落定时反悔,当真奇怪。
归一耸了耸肩,也懒得去猜疯子的想法,手中灵力不断,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姿态,本就浅淡的灵体近乎消散在白茫茫的云层之中。
巍峨宫殿顷刻便化作一地废墟,轰然倒塌的巨响似是一道风雨欲来的闷雷,强悍的灵力对撞让“愚者”唇角溢血,被他紧握在掌心中属于应寄枝的碎片仿佛也察觉到青年体内巨大的灵力消耗,挣动着割出数道血痕,几欲将身上的红线尽数隔断。
“愚者”咬着牙盯着归一风轻云淡的面容,心中权衡片刻终究主动后退一步,握紧手中镜片将被囚禁其中却又不断反抗的神智生生压回。
密密麻麻的红线终于被狂风带起的巨力生生拽断,碎片顿时便似断了线的风筝般落在地上,叮叮当当化作一地碎屑,再无先前流光溢彩的模样。
每一块镜片落地,凡尘之中都会响起一声惨叫,恢复理智的修士们尚且未从天上的异象中回过神来,便看见那些挥刀砍向季向庭的仙门子弟身上爆其一串血雾!
无数断肢残躯自天空落下,混合着倾盆而下的水滴,仿佛下了一场血雨,死里逃生的弟子们惊恐地看着眼前诡异至极的模样,便是再有图谋不轨的念头,此刻也不敢再动分毫。
时间仿佛凝滞于此刻,唯有血海之中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如箭般对撞在一起,销铁如泥的剑锋被细细弓弦绞住再无法下压分毫,应寄枝指尖一动,一道银光便自他腰间甩出,直直抽向季向庭的命门。
“断!”
季向庭一弯腰,整个人便似游鱼般侧身从他身边滑了出去,口中敕令落下,可他尚来不及细看应寄枝的情况,绷紧的弓弦便带着劲风呼啸而来,招招取人性命。
短短瞬息间,两个人便在空中对了数十招,不再遮掩的磅礴灵力四溅,摧枯拉朽般将方圆百里的修竹连根拔起一片,断成数截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