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万千事物都在他眼前黯然褪色,唯有那道闲庭漫步般的红色身影红得刺目。
手中剑光越来越快,可季向庭却仍神色轻松,让少年明白彼此之间如天堑般的差距,可这样的认知却让他更加兴奋。
眼前的面孔似乎化作了从前那些嚣张跋扈的应家子弟,这一回他不再沉默退让,终是拿起剑奋力一搏。
不知过了多久,季向庭瞧着少年大汗淋漓的模样,终于将其手中剑挑飞。
“不错,出剑够快,但底盘太呆板,我稍一后退便跟不上,回头每日醒来先绕着山跑两圈再来找我。”
少年愣在原地,半晌才应了声,一开口嗓音却沙哑无比,才意识到自己脸颊一片湿热,忍不住伸手蹭了蹭。
他竟不知何时哭了出来,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是为了从前的自己,又许是……因为胸口被季向庭三言两语而重燃起的火光。
方才那股气劲转瞬即逝,不过片刻,他便又回到了先前沉默内敛的模样,俯身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季公子。”
季向庭掀了掀唇角,欣慰地看着少年终于挺直的脊背。
“叫什么名字?”
少年脚步一顿,回眸望向季向庭,眼中满是清亮的光。
“公子,我唤叶驰。”
季向庭点了点头,手中树枝潇洒地一横一挑,开口道:“还有谁来?”
话音未落,便有几道身影自人群中猝然窜出,直逼季向庭面门。
他挑了挑眉,朗声笑道:“有意思,倒是会取长补短,人多势众的算盘,这点子谁想的?”
“我们兄弟三个一起琢磨的,季公子,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蓄满灵力的剑光自三处挥砍而来,极为默契地锁死了季向庭身上三处命门,叫他躲无可躲。
季向庭手中树枝一收,整个人轻盈无比地后仰下去,几乎是蹭着剑光整个人贴在地面上,三名剑奴见状招式一变直直下劈,他便顺势手掌往地上一拍,整个人借力如一尾游鱼般生生自刀光剑影中滑了出去。
“配合不错,但怎可因他人相助而疏于自身剑招?底盘压实,再来。”
又是一番缠斗,便是兄弟三人齐心协力,亦摸不到季向庭半分衣角,然自始至终他都未曾动用半分灵力。
三人越对招越心惊,到了最后只剩下浓浓敬佩之情。
攻守兼备,走一算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当如是。
一个时辰后,三人终于气力耗尽,气喘吁吁地正欲收剑,人群中忽窜出一道银光,携劲力悄无声息地直冲季向庭后背而去!
“季公子!”
江潮与李元意连声惊呼,然十一动作太快,那剑锋已逼至季向庭近前,再进一寸便要没入季向庭心口。
季向庭之用心有目共睹,只看了两场比试,这些剑奴便已无半分轻视,谁曾想竟半路杀出来个趁其不备意欲偷袭的人。
当真是……不知好歹!
季向庭却不恼,反而唇角一勾不慌不忙地往前连踏三步身影一虚,下一刻却是出现在十一身后,手中树枝往他手腕处一敲,长剑便脱手而出,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时机把握得够好,趁虚而入往往能出奇制胜,只是可否想过一击不成后又该如何?”
十一垂眸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半晌开口道:“那便一死。”
季向庭摇了摇头:“有傲气是好事,但过刚易折,你足够聪颖,然于修行上却稍逊一筹,如此注定做不到全身而退,着实得不偿失。”
十一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阴沉,一言不发地将地上长剑捡了回去,头也不回地回到人群中。
性子还是这般怪。
山中庭院刀剑声经久不歇,知道夜幕深沉才终于消散,李元意与江潮抱拳朝季向庭一礼:“多谢公子指点。”
季向庭摆了摆手,在整整一日的围困中仍不见疲态,眼中青光反是越发明亮。
“长进不少,这些天下功夫了。”
李元意与江潮对视一眼,皆是欣喜。
白玄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有力气开口。
他环顾一圈,发现庭院中的剑奴与自己半径八两,不由哀嚎一声。
“季公子,你到底是何方妖孽啊……”
整整三日不曾合眼还能越打越兴奋的,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话音一落,四周便响起此起彼伏的迎合声。
少年之间的情谊总是这般玄妙,同季向庭打了一架,分明输得毫无反手之力,然从前那些怀疑不安却在刀剑相向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们遍历世态炎凉,对一颗真心格外敏锐,自然对季向庭的真心看得分明。
实力强悍又愿诚心以待,两日下来一点架子都不曾有,同他们见惯的只想奴役旁人的仙门子弟全然不同。
他们已厌倦被人差使,也厌恶极了那些凌驾于旁人之上的嘴脸,可不知怎的,若是让季相庭来做他们的统领,却不再如先前那般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