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之主最后瞥了眼死状凄惨的芸芸众生,百无聊赖地一挥手,整个虚影便随着幻境一同爆开,惹得整座蓬莱岛都震动两下。
幻境之外,唐意川正坐于树下与长渊对弈,感受到震动蓦然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天际,神色并不好看。
靠在一旁,形容狼狈的云天明眼中顿时一亮:“想来应家主找到破局的关窍了,真是万幸。”
“闭上你惺惺作态的嘴。”
耳边陶器碎裂的声音炸响,只差分毫便能把云天明开瓢,云家主却分毫不惧,端着一张温和的脸,在一片酒香中无奈笑笑:“意川,我们之间何必如此?”
长渊起身,恰到好处地打断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对话,垂下眼眸朝唐意川一礼:“家主,应家岁安已至。”
唐意川闻言哼笑一声,将手中棋子掷回棋篓。
“无妨,我们来日方长。”
*
运转千年的幻境爆裂,狂暴的灵力飓风非常人能挡,位于风暴中央的季向庭皱起眉,毫不犹豫地将身上半数灵力输给不远处护着三人的屏障之上。
纵然他修为再高,在千年神识同归于尽的灵流中也无法护所有人周全。
自己受伤倒是好说,好不容易发现的苗子若是在这狂风中被连根拔起,可就再难找了。
倒是意料之中,绞尽脑汁与这千年狐狸斗了这么久,到头来若是毫发无伤,说出去都丢了蓬莱幻境的名声。
他运起灵力正欲提剑硬抗两下,右眼眼下的鲤鱼奴纹猝然亮起,心神松懈之际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栽去,摔进应寄枝怀中。
这一瞬似被一道无形的手拉长,四散的灵力旋流在季向庭眼中停滞,一双冰凉的手捏住他的手腕,取下符文暗淡的不留名剑,手腕转动朝那漩涡中心斩去。
绚丽银光闪现,磅礴剑光直冲天际,将风暴中心同幻境一同撞散,又在顷刻间收回,不留一点踪迹。
应寄枝面上仍是那副淡然模样,手指一松将手中长剑收回,若非亲眼所见,便要认为这惊为天人的一剑,只是幻境未破而产生的错觉。
幻境已破,寒冬不再,天光乍现,季向庭在应寄枝不甚暖和的怀抱中合上眼眸,漫天桃花飘落,沾了一身花香。
身上禁制已除,夜哭恍然回神,匆匆赶至应寄枝面前:“家主可有大碍?”
自应长阑葬礼前,他便知晓眼前这位年纪尚轻的少主修为是何等深不可测,可直到眼前剑光散去,他才明白自己追随的新主,是怎样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眼前的应家主对下属焦急的询问充耳不闻,只是低头看着怀中之人,冰冻三尺的眼眸中只映出一道身影。
“季归雁。”
季向庭有气无力地哼了声,权当是应答。
在幻境中每过一日,施加于自己神识上的压迫便越重一分,即便应寄枝分去了不少注意,频繁的神识对撞仍让季向庭疲惫不堪,此刻心安理得地埋在应寄枝怀中,不愿再动脑子去想应寄枝话语中的深意,只随口调笑。
“家主,此番出尽风头,您可还满意?”
等了许久也未见反应,倒是身上一轻,被人打横抱起,季向庭唇角一弯,满意地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前走。
“小友,且先别睡。”
迷蒙间季向庭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唤醒,他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夜哭与他身后两位弟子欲言又止的神态。
触及季向庭戏谑的目光,夜哭眉头一跳,如此伤风败俗的景象着实让他无法直视,只好偏过头去冷硬地抱拳:“多谢。”
季向庭唇边弧度越发明显:“可真是不容易,先前大人还想拔剑杀我呢。”
话语中的愉悦快溢出来,惹得夜哭青筋直跳,眼不见为净地扭过身去。
逗完木头,季向庭才将视线落在一旁明陵的虚影上:“前辈。”
明陵笑了笑:“不必如此客气,此局能破,还当多谢诸位。”
“我不过是一缕残缺的神识,无以为报,只好将这幻境之源赠予你们,许是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我亦有私心,此物所拥有的力量绝非凡世所有,若落入他人手中怕又起风雨,交由你们保管,我也算安心。”
季向庭蓦地开口道:“前辈,幻境之中我们不过是为了自保,你凭何如此相信我们?”
明陵的目光落在季向庭身上,瞧了许久才摇了摇头。
“曾经也有人闯入幻境将我唤醒,那人性情与你……很像,他曾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语,只是彼时我仍有些执迷不悟。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我无路可走,便当我是盲信罢。”
季月……
季向庭自然明白明陵曾经遇到的人是谁,长袖之下的手本能收紧,垂眸不语。
场面一时有些冷凝,便听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位前辈,不知那位陛下设出如此幻境,到底是为了守护何物?”
季向庭寻声望去,便瞧见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自夜哭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问道。
少年察觉到季向庭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脑袋:“将军……我便是李元意,也不知为何,幻境之中的名字和我一样。”
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显然是还没醒过神来,被一旁年纪稍长的少年用剑柄一敲脑袋。
“哼,出息。”
冷面少年数落完李元意,转身红着耳根朝季向庭一拜。
“季大人,我唤江潮。”
两人心性,倒是与幻境之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许是因为即将消散,明陵看着眼前死里逃生,却仍没个正形几位少年,并未出声催促,眼中满是留恋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