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慎之的录取通知书,奶奶的金戒指,夏一的乳牙。
这三样东西,几乎贯穿爷爷的一生。
最后,他什么都没留住,什么都没留下。
“……一一?”
白靳澜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夏一慢慢抬起头,他的视线一片模糊,看不清白靳澜的模样,他只能听到白靳澜对自己焦急的呼唤,还有那双压在他头顶的温暖的手掌。
夏一喉结滚动,他用手背摸了一把眼泪,可是泪水却越擦越多,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
“我……我没事……”
夏一的一句话断断续续的,白靳澜抱住他的肩膀,沉声道:“难受就说出来,这里只有我,我会为你保守一切秘密,一一,我在,我永远在。”
夏一看着白靳澜的双眼,仿佛只是在刹那间,他忽然崩溃地回抱住白靳澜,他从来没有此刻这般恨!他恨!他恨姚慎之的绝情,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后知后觉的难过像潮水一样将他席卷、裹挟,直至精神的漩涡中心。
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撕心裂肺、如同孩子一般眼泪横流、崩溃大哭。
……
月亮高悬于天空,今天的云彩似乎格外透彻,夏一披着白靳澜的西装外套,坐在车头上,手里拎着一罐冲泡式的热奶茶,他抬头仰望星空,而白靳澜则在看着他。
白靳澜双腿交叠靠在车头上,他看着夏一微微发红的眼尾,心底是止不住的心疼。
其实在若干年以前,白靳澜曾短暂地幻想过未来的自己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那时候他的标准很明确:长相上乘,性子坚毅,礼仪得体,要面子。
他不想看到未来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会露出狼狈的样子,他想,他会觉得丢人。
可是当他看到夏一哭的像个孩子时,他并没有觉得丢人,甚至半点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他只觉得心疼,一种发自心底、恨不得代为受之的心疼。
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时,过往的理想型根本不重要,甚至连参考都算不上。
“带你去个地方。”
夏一瞥了他一眼,问:“哪儿?”
白靳澜用西装裹住夏一,擦了擦夏一的脸蛋,道:“到那儿就知道了。”
说罢,白靳澜一把横抱起夏一,将他放在副驾驶。
“远吗?”还不等白靳澜关上副驾驶的门,夏一赶忙拉住白靳澜的衣角,问。
“不远,睡一觉吧,乖乖。”白靳澜朝他很温柔地笑了笑,又裹紧披在他身上的西装外套,这才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去驾驶位。
夏一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靳澜,又问一遍:“到底去哪儿?”
“秘密,放心吧,我可不舍得卖你。”说完,白靳澜笑了笑,他瞥了眼夏一,“睡吧,等你一觉醒来,我们就到目的地了。”
“好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以后,夏一确实太累了,他没有再多推辞,将椅背调整好后,慢慢闭上眼睛,他本来只想闭目养神,可没过多久,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先传入耳里的是一阵海浪拍打声,夏一刚一睁开眼睛,一只手挡在他的眼前,那声音有几分沙哑:“慢慢睁开,外面很亮。”
“好。”
手掌离他的眼睛很近,让他什么都看不到。
夏一缓慢的睁开眼睛后,白靳澜笑着道:“那我放下手了。”
夏一闻到了咸腥、潮湿的气息,在手掌放下的那一刻,一片蔚蓝色的大海映入他的眼中——
原来大海,竟然这么蓝。
“抱歉,擅自翻阅了你的日记,是爷爷给我的,”说着,白靳澜如同认罪一般,默默把一本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日记本乖乖地放到夏一手中,“好吧,你可以骂我了。”
一阵海风吹来,日记本被风拂开,恰好翻到了十四年前的一篇日记,那篇日记很简单。
曾经,这副日记只有一幅画,上面画着一家三口;
现在,这幅画不知道被谁更改了,在一家三口的正上方,一个痞笑的男孩子从天而降,还加了一个“咻”的符号,他伸出手,拉起一家三口里的小男孩。
夏一看向始作俑者,或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太严肃了,白靳澜一副担忧、心虚的样子。
白靳澜抿抿唇,小声道:“你很生气嘛?”
两人无声地对视半晌,白靳澜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哄人,忽然,夏一偏头扑哧笑了一声:“是啊,我好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