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夏一的声音沙哑,让他几乎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说出来的这个字,也因为繁重的情绪,而滑稽地走调,听着怪异极了。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夏一紧紧攥着手机,再次听到爸爸的声音,让他仿佛置身梦境之中,他狠狠掐着自己手背上的肉,痛感让他不至于情绪失控。
这不是梦。
夏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仔细听着电话,沉默半晌后,姚慎之终于开口说了最后一句话——
“别再打来了。”
然后,电话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夏一怔愣片刻,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楼道里恢复一片黑暗时,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手机振动一下,他满怀希冀地打开手机,发来消息的是白靳澜:打通了吗?这通应该就是他本人在使用的私人电话,如果你需要,我再去查查其他的号码。
夏一怀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给姚慎之发消息:爸爸,爷爷生病了,他想见你,你能回来吗?
消息没发出去,因为他被对方拉黑了。
月光皎洁明亮,病房里开着一盏微弱的小台灯,白靳澜查看好几次手机,仍旧没有夏一发来的消息。
他很确定,他发去的最后一通电话号码,一定是姚慎之现在正在使用的。
或许是父子间正在聊天吧,白靳澜乐观地想。
半晌后,夏一终于回消息了,很简单的几个字:打通了,不用再查。
回完消息后,夏一低下头,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无力的垂在身侧,他忽然笑了一声,自暴自弃地想,如果不打通电话,是不是他还有点微弱的希望?
现在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他亲自吹起的泡沫,被他亲手戳破。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很急、很紧,夏一抬起眼,是白靳澜。
“喂——”
白靳澜的语气又快又急:“爷爷不行了!”
爷爷下葬那天,天空飘起一场小雨,细细绵绵,却带着刺骨的凉意,总让人觉得后背发寒。
夏家本是沿海地区的家族,从夏一太爷爷那一辈起,他们家族一路向北闯,最后来到这里,然后定居。
夏家的亲戚了了,尤其是在姚慎之出事以后,村子里仅剩的几乎亲戚,也对他们一家避之不及。
这场葬礼只有两个人,夏一和白靳澜。
夏一在高铁上就给夏姗发了消息,他说他在出差,其实他完全可以告诉夏姗真相,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夏姗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尤其是听到有关姚慎之的人、事。
爷爷火化的时候,夏一和白靳澜坐在火化室门前的长椅上,就在这个时候,夏姗打来电话。
“接吧,可能阿姨有急事呢。”白靳澜说。
夏一接通电话,电话那头的夏姗语气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她说:“一一,你吃早饭了没,什么时候回?你才刚出院,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要适当放松。”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恰巧在这时过来,白靳澜将食指比在嘴上,工作人员了然地点点头,用口型道:“火化完成了。”
白靳澜也点点头。
“我过几天就回去,妈,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说了。”夏一的嗓子有些沙哑。
“你感冒了吗?”
“嗯,我会尽快回去,拜拜。”
夏一挂断电话,看向工作人员,道:“今天可以下葬吗?”
“可以的,夏先生,日子没有冲突。”
“好,麻烦你了。”
夏一是爷爷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直系家属,墓地是白靳澜联系的,墓园地段很好,据说这里“一墓难求”,即使再有钱,也得提前半年预约排队。
墓园里种着很多植物,空气清新、清爽,露水很重,下葬仪式一切从简,牧师主持完葬礼以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在墓碑前。
爷爷生前不爱拍照,就连墓碑上的照片都是从夏一小时候的全家福上扣下来的。
白靳澜打着一把黑色的伞,举在两人头顶。
雨水滴答滴答地打在伞顶上,节奏钝重,良久后,夏一说:“走吧。”
车子刚一启动,夏一疲惫地闭上眼睛,靠在副驾驶,道:“我眯一会儿,等下你记得叫我起来,咱俩换着开车。”
“嗯。”
夏一一觉醒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他睡了一小天。
他直起身子看了一圈,车子停在爷爷家大门前,驾驶位空无一人,白靳澜正靠在门前眯着眼抽烟,他的黑色西装外套敞开,看着懒惰矜贵,他的嘴里还咬着一根烟,一抹猩红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夏一打开车门,白靳澜应声看过来,他把烟掐灭,声音带着些许抽烟过后的沙哑:“天还没黑透,我带你找一样东西。”
见夏一面露疑惑,白靳澜解释道:“是爷爷嘱托的。”
第80章全家福
闻言,夏一愣住了,两人无声地对峙半晌后,他点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