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他没有醒来,这会儿的牧浔是不是就要独自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情况?面对被千夫所指,却无可辩护的境地?
……他不知道。
像是精心准备了整整五年的蛋糕,从设计到原材料环环相扣,却在吃进嘴里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品味出苦涩。
云砚泽头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计划是否真的如他设想般那样完美。
完美到足够天衣无缝,足够无知无觉的牧浔去拥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牧浔回来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快,黑蛛的官号上风驰电掣地挂出一条公告,却不是为了澄清,而是宣称此事还在调查中,让星民们不要轻信帝国的谎言。
在高楼之上,云砚泽远远地就看见他的身影。
飞艇落地的位置是黑蛛基地内部,尽管如此,牧浔一落地,四面八方的成员便齐刷刷看了过来。
无声的目光有时候也能成为杀人利器。
更枉论是这么多人的。
尽管如此,牧浔的背脊仍然挺直,距离太远,他看不清那双红眸中的温度。
牧浔身后跟着安月遥两兄妹,首领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叫人难以从中窥见一二。
牧浔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操场上每个人听见。
“站在你们面前的是黑蛛首领,不是什么皇子,也不是洛斯口中的私生子。”
语毕,他没再去看身边人的表情,大步往办公室走,在临近门口时,才猛然刹停脚步,和只有半米不到的云砚泽打了个照面。
他撞入那双冰蓝色的眸。
安月遥二人没有跟着他上来,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他与云砚泽四目相对。
银色的发丝被束在脑后,又被黑色的鸭舌帽盖住,面对面的时候,牧浔无可避免被那一双幽深的、海一样的眸子夺去注意。
他张了张嘴,慢半拍地开口道:“你在这儿啊。”
好似周围竖起的尖刺和冰墙都随着这句话消散,在云砚泽面前,又变回那个他熟悉的牧浔,但不过顷刻,首领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站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他躲过云砚泽的目光,拧开办公室的门,这里是原来云砚泽的办公室,上将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起码在黑蛛到来前,有可能会涉及暴露他的蛛丝马迹早就被处理掉了。
云砚泽抿了一下唇,跟着他走入其中。
房间里的东西并没有大改,原本就简洁的办公室与原先别无二致,牧浔在这里的时间也不多,更多时候都会选择在自己书房里处理内务。
“你……”
“你……”
二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后,云砚泽道:“你先说吧。”
牧浔莞尔,无可奈何地耸了一下肩膀:“……没什么好说的。”
云砚泽怎么看他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怎么不爽,就听首领接着道:“我已经和月遥他们都打过招呼了。”
“他们怎么说?”
“……没怎么,”牧浔道,“我没去观察他们的反应,只是告诉他们,洛斯没在撒谎。”
加入黑蛛的、尤其是在他身边的同伴们,哪一个不是和帝国有着血海深仇的?
也正因此,在听闻那条视频后,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求证,而是为他义愤填膺。
该死的帝国,这样的弥天大谎也说得出来!?
同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他,却在看到他表情的那一刻,不约而同平静下来。
最后还是芙娅开的口。
她看向牧浔,一字一句地缓声问道:“他……那个家伙说的是真的?”
在各式各样或是震惊、或是意外的目光中,牧浔缓缓阖眼,点了头。
他并没有告诉他们更多真相,其中就包括父母在内的那些。
牧浔并不想把牧汐牵扯其中。
如果谈及事情的原委,不可避免就要引出他在火情里丧生的父母,就算能够引导星网的舆论走向——
他也不愿意把伤口撕开,大喇喇展示给所有人看。
可是不说清楚真相,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和高帽又难以摘下。
牧浔揉了揉眉心,在如何中止流言和维护黑蛛的存在之间犯了难,在一片寂静中,他忽然意识到房间里久久没有开口的另一个人。
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向云砚泽求助:“你认为是把真相公开,营造父子反目成仇的戏码好;还是我引咎辞职,把首领的位置交给其他人的好?”
其实这两个方法都算不上多好。
他甚至能够想到听完后,云砚泽面无表情地开口,问他想了半天就得出这个结果吗的语气。
但面前的人仍然安静,久到牧浔都没忍住抬起眼,想要悄悄打量一眼云砚泽的神色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