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就是憋不住事的人,这会盯着控制面板上的电子屏,肚子里的话就这么一股脑倒了出来:“哪次不是这样?一有危险就把我给赶回来!”
“总是事后才回来和我解释,对我也是,对大家也是!就连之前攻入帝国那次,他看到你就冲上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
她从主座上转过身子,看见云砚泽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抱着手臂倚在门边。
那双蓝眸清冽而深邃,就这么平直地正对向她。
云砚泽的目光似乎落在她的身上,又仿佛只是……
在透过她的话语去听见另一个人。
涉及到黑蛛的战术安排,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把话头拉了回来。
“反正就是这样,”安月遥咬着唇,“我能不知道他是为我好吗,说到底也就比我大个十岁吧,凭什么他就能不要命似的往前冲,我不也是黑蛛的一员吗……”
这才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
牧浔每次都一个人冲在前面,这她早就习惯了。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首领带她出来,却又不给她这次机会。
是,她在战斗方面还很稚嫩,比不上他和芙娅身经百战,但她又不会拖他们的后腿……
见她又一次陷入自己的怪圈,云砚泽眼睫微动,淡声道:“没那么复杂,或许只是因为……那头异兽。”
“没记错的话,捕鸟蛛因为它昏睡了一个星期,”他的目光坠向座椅上愣怔抬脸的女孩,“接受过精神疏导后,她有一定的抵抗能力,而你没有。”
“只是这样罢了。”
安月遥微张着唇,呆呆地看着他。
良久,她才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是这样吗?”
原来不是因为她会拖后腿才把她赶回来,而是……
“你怎么知道的?”安月遥迷茫道,“说起来,你好像还挺熟悉我们首领的。”
白鹰这次沉默了一小会。
但面前女孩的目光可以说得上是赤诚了,深褐色的眼睛干净而澄澈,溢满求知的渴望。
云砚泽:“……”
在将要开口前,他的目光却跃过面前的光屏,跃过母舰外的保护罩,捕捉到一抹及其微小的、稍纵即逝如流星一般的白光。
他的面色瞬间封冻,几乎是扯着嗓子向女孩大喊:“趴下!”
“……什么?”
随着安月遥声音一同响起的是舱体的巨震,头顶上的红光疯狂闪烁,女孩被气浪掀倒在地,下一秒却马不停蹄地爬起来,试图重新打开防护罩。
“该死,怎么会……”她一拳砸在毫无反应的屏幕上,正要拨通黑蛛的内部通讯时,身后扑上一道身影。
第二枚流弹目标也明确地朝他们而来,云砚泽把她的脑袋往下按,躲过头顶上雪崩一般掉落的碎片。
警报已经升级成锐利的尖啸,铺天盖地的红光吞噬了他们所在的驾驶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整艘母舰在天旋地转中被狠狠甩了出去。
一片混乱中,有谁把她推上了身后的座椅。
云砚泽动作利落地拉下安全带扣在她身上,没等安月遥反应过来,第三次爆炸声轰然响起,她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掼在束缚带上,五脏六腑都被挤成一块。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她只记得自己用力抓紧了云砚泽的手臂,紧接着就被彻底的黑暗和失重感吞噬。
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处境,安月遥倒吸了一口冷气,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把身体挪到云砚泽身边。
紧急医疗知识……紧急医疗知识……
她跟着布兰姐学过的!
好在她失去意识前还记得拽住云砚泽,虽然手臂脱了臼,好歹人没被甩飞出去,否则现在连这一点微弱的气息都难说了。
就算是S级的体质,也很难扛住这样的一场坠毁。
而驾驶舱的唯一一个安全气囊还被对方强硬地按在了她身上。
安月遥费劲巴拉地把他肩上的碎片拔出,幸好她的储物器里有医疗包,一连给白鹰打了好几针强心剂和治愈剂,才勉强止住了不停涌出的鲜血。
她拿出绷带,一圈圈地给云砚泽包扎着肩上伤口,却忽然意识到——
这里太安静了。
除却掉落的舱体还在燃烧,四周既无声息,也无活物。
分明置身于树林之中,却连虫鸣鸟唳的声音都没有,全世界似乎只剩下她和身边熊熊燃烧的母舰,好似落在荒无人烟的死寂中。
女孩的喉咙干涩地滚动了几下,冷汗顺着她的脊椎滑进后腰。
冷静、安月遥,冷静。
想想你之前出过的外勤,你没少遇过这种情况,就算只有你自己——
她后知后觉地怔怔睁眼。
……就算曾经也被逼入这样的绝境里,她都从来不是一个人。
她的身边有首领,有哥哥,有黑蛛的大家,他们从来没有让她一个人面对过。
女孩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伏在她腿上的身躯却在这时开始剧烈地咳嗽,血沫溅在安月遥的手背,烫得她浑身一哆嗦,险些出走的理智也终于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