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玲不说话,其余两人更不会起话头。白婉一搞艺术的,跟公务员和做买卖的没什么好聊的。该感谢他们的母校二中,非填鸭式教育,没培养出几个学术精英,从事的职业倒是五花八门,三百六十行基本占全了。
“有酒吗?”魏玲突然开口。
白婉挑眉。
“放心,我有量,喝醉了也不会把你家砸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白婉只好从柜子取出那天收拾卫生现的老龙口。过期两年,应该喝不坏肚子吧?
没下酒菜,把魏玲带来的烧鸡撕了就酒。
“别抠搜,把巧克力豆再给我装一盘。”
我闺女知道会打死你。
冷的,咸的,甜的,辣的,喝多了的魏玲非说巧克力豆就酒,吃出了酒心巧克力的感觉。
闷头喝完一瓶酒,起身告辞前,魏检察官拍了拍白婉的肩膀,放出豪言,“你俩只要一天不复婚,我就永远不会放弃。”
魏玲比自己高半个头,在北方女人中这个头也算拔尖的,在白婉眼里像个北欧女武士,女武士英勇无畏,很让人敬佩,就是眼神不太好。
算了,各人有各命,这种事情劝不回来,只能她自己想明白。白婉望着人去楼空的楼道叹了口气。
在外面操心劳力一整天的逗逗老祖,一回家天塌了,装在透明玻璃罐子里的巧克力豆少了快一半。
跑去跟搬画板的爸爸告状,“她偷吃鸡,她还偷喝酒,她没看住我的巧克力豆。”
小孩小嘴撅出二里地,“没有巧克力豆,我都不会破案了。”
她下午刚挥了一把,立即就给巧克力豆也上了价值。这哪是巧克力豆,这是破案神豆。
戴豫头疼,“这世界上就没有你不爱吃的糖。”他撇头问整理画框的白婉,“你跟谁喝酒了?王晓琴?”
王晓琴是市局经侦大队陆建明的老婆,跟孩子她妈特别投缘,关系比亲姐妹还亲。
白婉没好气道:“提着鸡来的黄鼠狼不走,骗了一瓶过期白酒,吃了两盘巧克力豆,把自己带来的鸡也吃了,一点亏没吃,还赚了。”
戴豫立即闭嘴,以前真没注意魏玲对他有意思,早知如此,就不找她打听消息了,瞧这事闹的。
戴逗逗的注意力转移,巧克力豆也不心疼了,“黄鼠狼?老黄?是出马仙来咱家喝酒了吗?她长什么样?也像一条鱼吗?”
认识了小白,逗逗老祖对出马仙这个群体特别好奇,想多结识几个。
“你在说什么胡话?看场足球不是让你上场踢球,看你把羽绒服造的,再这样我以后只给你买黑衣服。”女儿造得魂儿画儿的,要多埋汰有多埋汰,白婉都不想要了。
“你别说她了。她走哪哪出事,今天跟一具尸体打了一下午交道,还帮严队抓到了凶手,对了,她摔下了台阶,骨头没事,我带她去医院看过了,大夫说头也没事。”
白婉听完,一句话没说,低头默默整理了一会儿东西,突然爆,举起画板朝戴豫后背狠狠拍下去,边拍边哭,“她只有三岁,不是二十三,更不是三十,你们拿她当牲口用,离了她你们就不能破案了?我问你,她病没好之前,你们都是怎么工作的?你们是废物吗?专门指着一个孩子给你们破案?
生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头伤有滞后性,大夫说没事就没事吗?有你这么当爸的吗?你关心过她吗?以后再不许我闺女去公安局,你给我滚!”
起威风的白老师让戴警官束手无策,被灰溜溜赶出家门。
回局里的路上,他也在反思,是不是女儿表现出强大的能力,让他忽略了她只是一个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幼童?是不是因为女儿高的智商,让局里众人对她越来越依赖,想要走捷径?
白婉说得没错,他错了,他飘了,让女儿适当远离公安局对她,对局里人都有好处。
小孩也在心里怪爸爸不关心她,让你走你就走,她要怎么面对这个暴风哭泣的女人啊?
老祖吃软不吃硬,她从来不哭,挺怕女人掉眼泪的。跑去卫生间,个子不够,搬来小板凳,墙上挂了一排白毛巾,她拽下来一条,拿去给妈妈擦眼泪,“别哭啦。”
平时小嘴叭叭的,安慰人时就宕机。
白婉没接,“这是给你擦屁股的毛巾。”
“……”
“你不是过目不忘吗?怎么会连擦屁股,擦脸的毛巾都分不清?”白婉不是在质疑女儿,她很少跟女儿讨论她的高智商,想要了解,才会问出口。
“记太多东西会累的,不看不闻就不会累了。”
白婉搂过女儿,继续哭。
其实她也很少哭,只在女儿确诊孤独症时,狠狠哭过一回,那时哭是因为绝望,今晚的眼泪有骄傲,更多的则是为女儿委屈而哭泣。
天才承受了太多乎她年龄的责任,她为小孩感到委屈,为那些大老爷们压榨童工生气,“宝宝,妈妈宁愿你普通一些,当个普通小孩就好。”
“可我生下来就注定不平凡啊。”小孩不知道,多年后有个叫凡尔赛的词,就是描述她现在说话的口气的。
“可是当天才太累了呀,宝宝。”
说到责任与能力,老祖又要灌鸡汤了,忘了在哪里听到的论语内容,反正是记住了,在妈妈怀里晃起小脖颈,“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欲戴王冠,必受其重。能力似星辰,责任似天穹。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啦。”
小孩鸡汤大乱炖成功把白婉的眼泪劝退,“宝宝,妈妈觉得你最突出的能力不在记忆力,而是你的语言组织能力。”多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混一起,意思还大差不差。
“我也这么觉得。”小孩对夸奖照单全收。
白婉擦了擦眼泪,拿起客厅没收拾完的画作,打开给女儿看,“你爸爸说,你应该会喜欢我的画,给妈妈打个分吧。”
小孩抬手捂住双颊,瞪大眼睛摆出一副惊叫表情,“你画的人全这样,好有趣,你好像也是个天才吗。”
得到小天才夸奖,白老师又要喜极而泣,“宝宝,破案太危险了,咱们不玩了,跟妈妈学画画吧。”
画画可挣不来功德值,某小孩对画画的爱只限于往脸上抹油彩,把自己变成绿脸小龙,摇头拒绝,“我还是更喜欢破案。”
见白婉有些失望,她转了转大眼珠,“妈妈,我的巧克力豆豆是不是你拿画换来的?”
“是啊,卖的钱不多,刚刚够我一年的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