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一两趟。”伊迪丝含糊其辞,反正原身条件那么差,在哪里工作过都很正常,“知道得也不多,不过用来探索问题不大。”
她低头检查地上的笼子,没注意到周围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特别是林奇。
斗兽场观众只会熟悉看台,那究竟是什么人才会对下方的运输通道熟悉?
……
六年前,斗兽场还没被统一关停,而伊迪丝21岁,在观演的允许年龄范围内。
而21岁正好是伊迪丝最穷的年纪。
母亲刚去世不久,她自觉没有经商的天赋,便将家里产业以低市场价两成的价格卖给了别人。
哪时的梅莉也不像现在这样条件宽裕,因为帮当时受欺负的伊迪丝母女而被剑术院校赶走,失去了工作,为数不多的存款又全拿去购买和保养自己的剑,加上眼界高,看过伊迪丝的天赋后看不上别的学生,也不愿意私下招学生收学费,直接陷入了只出不进的恶性循环。
伊迪丝大部分钱都拿来打点关系帮自己进入药剂协会,一部分拿来接济梅莉,剩下的只能维持日常开销,想购买更高级的材料做研究根本不可能。
但她需要成果,现在还能趁着年轻往上拼一拼,再过两年又没背景又没成就,说不定会被协会踢出大门。
她需要一个脑子不太聪明但钱多的投资人。
伊迪丝很快找到了目标:王都某男爵的小儿子,男爵爵位不可传给子孙,只能拼了命地钻研经商,虽然爵位低了点,但家里的财产比一般伯爵还要多。
只是在这种既疏于教育,又没什么接触上层社会的情况下,男爵的两个儿子都变成了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读书经商武力一窍不通,吃喝玩乐赌样样精通,但偏偏两人不甘心于爵位的丧失,有着建功立业重塑祖辈荣光的美好念想。
简称:白日梦。
简直就是伊迪丝坑钱的最好对象。
对这种自作聪明的人,上去自荐只会引发反感,最好的办法就是多次出现在对方面前,大谈自己的见解,引诱对方主动提出要求。
伊迪丝自此开始在各大娱乐场所转悠。
在赌场当着对方的面谈论药剂的未来发展,在剧院小声感慨其一周利润应该比得上成熟药剂产业一小时的利润,最后在斗兽场微微叹气,在刚输了钱的男爵小儿子面前表示自己的药剂研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就差一点投资就能进入市场,赚大笔大笔的金币——
对方成功上钩。
两人十分愉悦地移步斗兽场贵宾室详谈,再出来时,合同已经签完。
伊迪丝摸了摸胸口,看着纸张上承诺的那一长串0终于放下了心。
两个人都很满意,男爵小儿子甚至直接提出要带她去见点不一样的表达诚意,伊迪丝虽然不解,但毕竟钱还没拿到手,还是微笑着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他们来到了斗兽场的地下一层。
伊迪丝从没来过这种地方,或者说,要不是为了堵这个投资人,她连明面上的斗兽场都不会来。
地下的血腥味不知为何比地上更浓,红色的灯光昏暗,照得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红黑两色。
伊迪丝感受到了阻滞感,仿佛有什么东西粘住了脚,她低下头,看到的只有一片黑,分不出上面有什么东西。
“这鬼地方是这样!”男爵小儿子哈哈大笑。他扯着嗓子大喊,声音才勉强盖过背景排山倒海的欢呼和尖叫,“这就叫原汁原味!”
伊迪丝顿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越过对方肥厚的胳膊看向背后,不远处,一只黑乎乎的魔兽正嘶吼着朝地上的人扑去。
被当作猎物的人被拴在特制的链子上,无处可逃,此时正艰难地直起身,拿起边上的石头砸向自己被拴住的脚。
他的身边全是血迹斑斑的铁链,不少链子上还拴着零碎的人类肢体,黏糊糊地粘在地上。
这场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了。
伊迪丝突然抑制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受,听着背后越来越响的“站起来”,蹲下身干呕起来。男爵小儿子再一次狂笑,走上前,拍了拍伊迪丝的背,“第一次来都这样!”
伊迪丝恶心的不是这里的血迹和尸体,而是瞥见的那个唯一活人的脸。
那明显还是个孩子。
顶多十三四岁,挣扎在看不出具体形状的肉泥中,知道破坏不了链条,只能咬着牙对更好破坏的自己的腿下手。
她对王都这群贵族的诡异爱好略有耳闻,但也没想到购买的“奴隶”会包括孩子,没想到这样的表演居然不是一击致命,而是漫长无止境的绝望折磨。
背后的欢呼声越来越大,连本来在安稳她的男爵小儿子都受不住诱惑,转身观看起表演来。终于,随着一声爆发的尖叫,咒骂声和欢呼声一同响起。
伊迪丝短暂地陷入了耳聋的境地。
她勉强抬起头,那男孩成功拖着砸烂的脚离开了被拴的范围,躲到魔兽碰不到的地方。场外的钟声在此时响起,宣告此次表演的结束。主持人站在看台上方,激情澎湃地呐喊:“周日第三场,最终结果——一人成功存活!”
台上的声音持续袭来,无论是欢呼还是痛哭,全都汇聚成单纯无意义的呼喊,文字失去了它交流的功能,此刻的观众和台上的魔兽没什么区别。
“见鬼,我押了三个月的有人存活,一次没中,怎么偏偏是今天!”男爵小儿子骂骂咧咧,刚营造起来的好心情全部消失。他对着边上啐了一口,扭动着身体就往看台去。
“你要是不舒服,先回去吧。”他情绪上头急着下注,也顾不上招待伊迪丝,撂下话后头也不回。
正好伊迪丝也不想多待,急匆匆道别后转身就要走。
临近大门,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那个躺在边缘的男孩。
中场休息的观众顶着血腥味喝起了茶,工作的法师则一脸麻木地挥舞起了魔杖,高强度的水柱从杖尖流出,将地上的不明附着物冲刷殆尽,顺着水流流向两边的凹槽,最终通往不知去处的地下。
那个男孩也被水冲了起来,只是因为死死扣着凹槽的边缘没下去,半挂在地下洞口的边上。伊迪丝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忍心,转头问道:
“这种活下来的人会怎么处理?”
“等会会有人将他和那些脏东西清扫到一起。”侍从殷勤道。能进地下场的都是消费数庞大的贵宾,他可不敢怠慢,“他会和刚刚的碎肉一起,成为某个魔兽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