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的两天里,陆清远说到做到,他没给陈安楠再多余的时间考虑了,再拖下去,陈安楠考虑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的。
这两天他收拾完了所有的东西,家里不再有任何一点他的生活痕迹,他回来的时间本来就短,这么一清理后,就像是他从来没有来过。
陈安楠沉默地坐在房间里,嗓子痛的发不出来一点声音,这点疼痛封存了他所有要说的话,让他的嘴巴像是被堵死了,每发出一个字音都像火烙过的痛。
陆清远要走了,可他连一声“哥哥”都叫不出来,只能傻傻地坐在这里。
心跳起先是沉闷的跳动,后来又突然急剧加速,陈安楠连呼吸都变得费力,聚焦的视线里,只有一片不见光的黑。
黑暗或许真的能抒发出人心底的藏匿、压抑的情绪。
寂静的夜里,很轻地一声“喀嚓”过后,黑暗里乍现出一道火苗,紧接着,有烟雾升腾,缭绕,飘散。
陆清远把手机扔在床上,他其实没有什么抽烟的习惯,上回还是在读研的时候,同学告诉他香烟里的尼。古。丁足够麻痹意识里的那点疼痛。
也就是那段时间在抽,后来就没有再碰过了,他是个极其自律的人,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上,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上瘾。
一点猩红在指缝间忽明忽暗。
陆清远沉默着抽完了一支烟,很久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机票的时间是在明天,这两天的天气不大好,都阴着,灰蒙蒙的云积压在城市的上方,看起来是要下场冻雨。
次日的天空更阴沉了,屋子里即使没有拉窗帘,也透不出一丝天光。
关门声响起来的时候,陈安楠用力闭了闭眼。
陆清远真的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像七年前那样。
陈安楠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抱住膝弯,似乎只有这么缩着才能把心里的那点疼痛逼到灵魂最不起眼的一角去。
2019年12月25日,今天是新专辑发行的日子。
陈安楠没去参加庆祝会,朋友在小群里拼命艾特他,又打了好多电话,陈安楠一条没回复,后来干脆直接把手机静音了,拒绝一切外界沟通。
他浑浑噩噩地躺了不知道多久,楼下突然隐隐有门铃声,一声接着一声。
陈安楠从床上爬起来,缓了半天,才一步一步地朝楼下走去。
门打开,陈安楠的眼睛微微睁圆了,竟然是上回见到过和陆清远一起的那个女孩子。
“陆清远不在。”陈安楠说完就要关门。
那女孩却惊诧地尾音上扬:“诶!我认识你!”
陈安楠微愣了下。
这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看他眼神里全是激动:“你是楠楠!啊啊啊我刷到过你的视频,我经常看你们直播的!我超级喜欢你,请问我可以跟你合一张影吗?”
“你……搞错了吧,”陈安楠说,“你不是来找陆清远的吗?他不在。”
女孩笑起来,她口罩还没摘,眼睛却弯出了个弧度:“对对,不好意思,刚刚太激动了,忘记自我介绍,我是陆清远的大学同学,一个系的同班同学,上回他来学校,我恰巧遇见他,就把他硬拉去了同学聚会。”
同学聚会,旧情里面也能生真爱,正常了。
陈安楠想,就是有点可惜,因为陆清远不会再回来了。
“我今天是特意来道谢的,上回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去看电影,那次我不小心下楼崴脚了,谢谢他给我扶上出租车。”女孩双手合十,真诚的点头道谢,“前几天又蹭了他几天车下班,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蹭车……下班?”
陈安楠一下没回过神,不是约会吗?
“对对,因为家里的车送去维修了,我现在是南大的老师,他也在南大,那天跟他提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让我坐他的车下班,真的太麻烦他了,”女孩说着,把脚下堆着的礼品拿起来,说,“这是我跟我老公的一点心意,非常感谢他,冒昧打扰了,既然他不在话,就先转交给你啦。”
陈安楠没有接过东西,他的大脑像是锈住了,转不动。
原来是这样,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
他在骗他,那种拙劣的谎言明明只需要问一问,就都能清楚的,可陈安楠没有。
他宁愿站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隐藏住全部的情绪,也不愿意主动迈出一步。
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他是这样的胆小畏缩,原来他是接受不了陆清远真的和别人幸福的。
原来他对他的一切都想绝对,自私的占有。
陈安楠跟那个女孩拍了几张合照,连表情管理都没做,也分不清自己在干嘛,事情结束后,他关上门,魂不守舍的站在客厅里。
哥哥走了,一切都好像都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陆清远坐在航站楼的等待厅里,看来今天真的会下雨,云层这会儿低压地像是要倾压下来,乌沉沉地笼罩在城市的上方,压抑地人快要喘不上气。
大厅的广播里不断循环着登机注意事项,电子屏幕上一列列地显示着航班动向。
来来往往的旅客都戴着口罩,形色匆匆,陆清远下意识的朝进口的通道上看去,没有熟悉的人影。
他收回视线,忍不住滑开手机。
寥寥几条消息推送,都是关于武汉疫情的新闻,然后就是他飞机起飞的时间提醒。
他点开微信,确实有很多消息未读,不过都是同事和朋友发来的,还有老乔的几句叮嘱,并没有陈安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