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陈安楠声音咕哝在被窝里,哑哑地,带着点不好意思地说:“你那天偷偷的亲我……我都知道了。”
第48章
两个人都静默了一瞬,陆清远想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个借口:“你看错了,你睫毛上有灰。”
陈安楠又把被子拉上来一点,盖住自己的半张脸,或许是觉得有遮挡了,也不用不好意思了,他说:“你嘴巴软软的。”
“……”陆清远瞳孔骤然一缩,险些被呛到。
“我喜欢——”
陈安楠话还没说完,被一把拽住,陆清远眼疾手快将人从被窝里薅出来,说:“你成绩差差的,快点起床,上课要迟到了。”
一听到“上课”二字,陈安楠立马闭上眼睛哼哼唧唧地说:“哎,你可真是烦人。学习学习,你怎么满脑子都是学习,你是不是学傻了呀……”
陆清远在他脑袋上敲了下:“不然以后在你旁边卖烤面筋吗?”
这小孩今年已经高二了,明年也是个准高考生,只是至今还不大喜欢学习。
他的意识里对学习向来没有鲜明的认知,是那种明知道期末会考试,但因为考试还远,就会不当真,觉得能再短暂的混上几天的小孩。
他的小日子一直是这么过来的,安稳又幸福,也从来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报复。
他跟这个城市的很多小孩一样,只要考个离家近的学校就心满意足了。
这一年,南京的教育局抓补课抓得很严,禁止老师私下里给学生补课,要是被抓到是得被开除的,教育局开始打击课外辅导班,很多电视台做栏目也会把这件事当噱头提出来说。
陈安楠现在已经不在老师家里上课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琴房练琴,而这琴房就开在广州路上,临近南大的后门口,隔着一堵墙,就是南大。
是以,陆清远现在只要有空就会接送陈安楠上下课,他们总是习惯先去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喝杯奶茶。
奶茶店开在巷子深处,南京有很多这样的小巷,老旧斑驳,就像这座城市上的一块块补丁,只是这条巷口因有拉贝纪念馆而显得卓尔不凡。
陈安楠很喜欢这家店的奶茶,他立志把这家店的每种口味都喝一遍,然后再决定一种最爱的,这就是他现阶段的人生追求。
在这点上,陆清远跟他截然不同。
陆清远对自己的未来规划十分清晰,他最近也挺忙的,南大的校园专栏板块有一块很大的黑板,上面贴着诸多的企业招聘信息以及社团招募等等杂七杂八的海报,其中最多的就是找家教,单子上面清晰的写好要求,下面会贴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是一条条切割好的小纸条,谁想联系就可以把小纸条撕下来。
陆清远这段时间接了一个高中生的家教单,对方的补课时间和报酬,他都很满意。
同时,他还用闲暇时间给报社投稿,用得笔名,因为写出来的稿子总是直切现在社会问题,还会给予适当的法律援助,收到了很多老百姓的喜欢,报社想给他在版面上单独开一个专栏。
当然,报酬也会提升一个档次。
陆清远欣然同意,他趁着空闲时间做了很多零工来攒钱,忙是忙了点,收入可谓是相当不错。
不过这件事他谁也没说,他不想陆文渊知道了以后以为他缺钱,硬要赛钱给他。
陆清远想要给陈安楠准备一场盛大的礼物,这惊喜一定是自己亲手缔造的,不借助任何人的帮助。
他要给陈安楠最好的,他给的起一切,他要给陈安楠的梦想,画出一道灿烈的开头。
陆清远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追风筝的人》,这本书的年代久了,边沿处都泛了不均匀的黄,又在阳光下被淹成琥珀色。
硬壳的封面,扉页上印着一句话“为你,千千万万遍”,陆清远盯着这行烫金小字,打心眼里的舒畅起来,他郑重地将存折夹进去。
晌午的阳光很烈,从玻璃窗外斜照进来,在他的脚下铺出一道桥似的阴影。
今晚,陆文渊难得没有回家,陈安楠放学刚到家,就闻到一股子厚酽酽的味道,进来一看,竟然是陆清远在厨房里做饭。
陆清远用辣椒酱炒了盘鸡蛋,把菜盛进盘子里说:“洗手,准备吃饭。”
他背对着陈安楠,围裙上的系带在他瘦削的腰后被扎成了个小小的蝴蝶结,陈安楠对这手法再熟悉不过,从小他就是这么给他系鞋带的。
陈安楠洗完澡,陆清远把内裤挑出来单独洗了,再把俩个人的衣服扔到洗衣机里洗,随后回到书房里学习。
陈安楠走进来的时候,陆清远正坐在台灯拖出来的一方光影里,看书。
“哥哥。”陈安楠靠过去。
“怎么了?”陆清远没有抬头,他的另一只手正在写东西。
“你可以给我唱首歌吗?”陈安楠问。
陆清远的笔下一顿,抬头,镜片在光线下折射出冷锐的光,他没问为什么,也没多说,把书合上后跟陈安楠去了露台。
陈安楠抱着把吉他和他一起坐下来,夜晚的风温润,从衣服里穿过去,鼓出晚风的形状。
“想听什么?”陆清远问。
陈安楠想了想,说:“你之前给我唱的那首歌可以吗?”
陆清远没再说话,他清清嗓子,浅浅哼了几声前调,这首歌他练过无数遍,陈安楠用吉他给他打伴奏,指腹不断调整着泛音。
他就这么看着他,心里跟着窜起股小小的,热热的情绪,陈安楠想了想,把这感情归咎于他们之间,远远凌驾于血脉之上的感情,这感情早就在日积月累中被时光淬洗的坚如磐石。
陈安楠说不清。他想,或许是自己误会了吧,是吧?
不然哥哥怎么会一直在回避他呢?
他对他的感情大抵是不能对等的吧。
吉他拨片慢慢扫过和弦,陈安楠能感受到它细微的震颤,一首歌在尾调里缓缓结束,他的手掌最终覆在琴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