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楠的训练课也被排得很满,休息时间少了很多,连声乐老师对他的指导都比之前严格。
从哪儿发声,发声位置,腹腔共鸣,吐词方式都要有很精准的把控。
陈安楠每天都很累,尤其是他长相上的出挑让他无疑成了高频度的采访对象,经常去吃个饭都能遇到一帮媒体工作人员,一帮摄像头乌泱泱的对准他,要上来采访。
陈安楠有点不适应镜头,面对镜头时总是有点慌张无措,眼睛眨啊眨的,很局促,后背也绷得很直,往那一站就跟个树桩子似的,完全没有动态美感。
幸好谢淮有足够的工作经验,能够缓解他的尴尬和无措。
谢溪失去了好友的陪伴,很快就后悔来这里了,没过两天,他又感冒了,天天打着喷嚏,鼻头被拧得通红,因为精神头不济的缘故,脸色变得蜡黄,也不敢再靠近陈安楠了,怕万一再给传染了。
在休息室的时候,陈安楠收到了好友的Q。Q消息:小陈同学,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陈安楠咸鱼似的躺倒在沙发上,给好友回到:我给你买了药,放你桌上啦。
谢溪哧哧笑起来,觉得这个好朋友真的太贴心了。
快过年的前几天,节目组组织大家一起出去采风,说是给小朋友们放松放松,怕情绪压抑。
这几天太阳出得很好,他们一行选手坐着大巴,颠簸了两小时,来到了这座城市的郊外,路渐渐窄起来,尘土在冬日干燥的冷风里飞扬。
不同于市区的高楼林立,郊区有着北方的特色景致,一片片收割过的棉花田,衬地天边蓝色是那样的圣洁,太阳明晃晃的挑在眼前,近得好似伸手一碰,就能触到。
挑着担子的农人从土道上走过去,避开他们一行人,陈安楠对农家其实不算陌生,陆文渊每年只要有空就会带俩个小孩下乡去避暑。
南方的农村,每间独栋小院后面都会开辟一片菜地,种各色蔬菜,全是有机肥料种出来的,特别肥美鲜嫩,那冰凉的井水,用压水器汲上来,要比城市里的自来水凉得多,做绿豆汤当真是解暑。
陈安楠那时候只有七岁,很喜欢喂鸡喂鹅,学着人家大伯“咯咯咯”的叫着,只是压根没有鹅理他。
于是,陈安楠就想到了一个绝顶聪明的主意,他喜欢吃鸡蛋,那大鹅肯定也是爱吃的,所以,他爬到鸡窝里偷了老母鸡的蛋去喂大鹅,结果被老母鸡追着满院子跑,他边叫边跑的样子很快就吸引了几只大白鹅。
不多时,院子里就传满“鹅鹅鹅”,“啊啊啊”,还有“咯咯咯”的叫声。
陈安楠吓得鸡蛋全掉在地上打碎了,还被大鹅狠狠啄了几下屁股,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呜呜的哭。
好心喂吃的,还要被啄屁股,这可真是天大的委屈!
陈安楠哭得不行,陆文渊就一边用鞋底拍在地上,一边哄他:“哎呦好了好了不哭了,叔叔把他们都打跑啦!忒!你这只该死的坏鹅,谁准你们欺负我们家楠楠的!还有你这坏鸡看什么看!看不见我们伤心着呢!”
陆清远在旁边听得白眼快翻上天了,心想,这小孩这么聪明,怎么没拿鸡蛋去喂鸡呢?
陈安楠真的很伤心,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陆文渊为了化解他的伤心,晚上饭桌上就多了一大碗鸡汤和红烧鹅肉,还有盘香椿头炒鸡蛋。
那是段很美好的回忆,陈安楠每回想起来,还能想起来那只鸡多汁鲜嫩的味道,以及大鹅的丰厚肥美。
谢溪用胳膊肘戳戳好友,问:“想啥美事呢?”
“想吃。鸡了。”陈安楠说。
谢溪当即指着一家院子里的鸡说:“那有一只,你去啃吧。”
陈安楠抿抿嘴,认真说:“今晚感冒药别吃了,我怕你病好了。”
谢溪:“……”他突然觉得他的好朋友也没那么好了。
他们住的地方是农家乐,冬天能干的事有限,不会像别的季节那样有菜可摘,只有大棚里还有人工种植的草莓,棚里湿气大,一年四季都闷着,空气黏腻腻的。
一群小孩在这里摘了一下午草莓,有几个人也不嫌脏,边摘边吃,差点没给人家薅光。
陈安楠把草莓都放到篮子里,准备拿回去洗干净再吃。
临近晚饭的时候,他们在一方小院里点篝火烤山芋,绵白的烟霭,从跳跃的火舌尖端飘出来,散进鸦青色的天空里。
会乐器的小孩子掏出把吉他,边弹边唱,旁边的孩子们还会打拍子伴奏,完全没有赛场上的剑拔弩张,仿佛他们都是相识已久的朋友,高声谈笑,声震四野。
旷野上刮过的风吹得他们两颊通红,却没有一个人说冷,陈安楠的手心里还磨出了点汗,变得潮乎乎的。
许是玩得尽兴,这晚,陈安楠给哥哥打电话的声音里都捎上了喜色:“我们今天出来玩啦!来农家乐了,老师们说是要赛前放松下。”
“嗯。”镜头里,陆清远穿着睡衣躺在宽敞的床上,一只手枕在脑后,看着他。
“今年暑假还会去江宁吗?”陈安楠声音软软的,他压在雪白的被子上,两腿抬起来一前一后的晃悠,有时候又会勾到一起。
“怎么,你想念被啄屁股的日子了?”
陈安楠眼睛睁得圆圆的,做出个瞪人的动作:“不准你说!”
“……”陆清远气息蓦地微重,听不出是不是笑意。
俩人拉家长似的随便说了点话,陈安楠的下巴搁在枕头上,因为在床上滚了一圈的缘故,头发乱糟糟的,有几根碎发斜斜的搭在了眼皮上,跟着眼睫一颤一颤的。
他手指头磨着被单,轻快地说:“马上要过年了,我好想你。”
“有多想?”陆清远问。
“超级超级超级想的呀。”陈安楠笑地眼睛弯成小月牙,他用手指头绕耳机线,一圈一圈的绕起来,再松开,再绕。
从小到大,他们确实还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即使后来每年去肖卿湘那过假期,也会给陈安楠一起捎过去。
陆清远大概是手机举得累了,换了个倚着床头的姿势:“我爸去上个班,你就说想叔叔,我们从北京离开,刚上飞机你说想姨姨,小学毕业了说想谢溪,搬家了说想旧房子,连棉花糖去做绝育手术,你也要想一想。”
陈安楠被说得嘟起嘴,然后伸出手,两指头一捏,比划出一小点距离,说:“那你别跟叔叔说,其实我想你更多一点点哒。”说完,自个儿还有点不好意思把脸埋在枕头里嘿嘿地笑。
“……”陆清远没来由的想伸手帮他把滚乱的头发理一理。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晚过后,大家因为要正式比赛的缘故,全都收敛了笑,练歌室气氛一度紧张的比外头的空气都冷,以至于陈安楠都觉得,那天的旅行像场温存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