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偲被尤峙莫名指责一番,非常不快,他闷闷地领了符,谁也不理,独自往林中走去,心道长老真是色令智昏,为了一个天玄宗的女修,居然向着外人说话,真是给他们脸了。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骂尤峙,林中妖草繁多,他一时忘了用灵气护体,不防备一株缠藤似的枝条割伤了脚踝。脚踝处锐利一疼,尤偲回头去看,那缠藤似的枝条迅收缩,顷刻不见踪影了。尤偲骂了一声,目光又落在伤处,伤口不长也不深,只是渗了些血,眼下已不太疼了。
这点伤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他送了些灵气过去,便没再管,寻了株枯木,随手把符箓一贴,也不在乎隐秘不隐秘,掉头便往回走。
就在这时,尤偲忽然觉察到不对。
第一个感觉是四周太静了,这是一种连凡人都能觉察到的寂静,连风声、虫鸣声都没有。
尤峙意识到什么,他低下头,再一次往自己脚踝的伤口看去。
那道早被他送了灵气,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一直在汩汩往外渗血,血流了一路,但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更诡异的是,他的血分明淌了一路,但是除了他眼下所站的这块地方,更远处,他的血迹却消失了。
就像被什么东西舔舐过。
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一路顺着他的血舔过来,此时此刻,他甚至能看见地上的血痕在一点一点消失——那东西在逼近。
尤偲的头皮一下麻了。
他修为低,可是入道多年,也不是没在外历练过,有些常理他是知道的。
譬如有时候,你一点妖气都感受不到,不是因为四周没有妖物,而是因为这妖物至少高出你一个,甚至两个大境界,已能在你眼前全然敛藏妖气。
别人尤偲不清楚,但他知道尤峙的修为已在淬魂中期,言如高更是不低,可是进入狡裎梗人从没对妖物3鋈魏尉尽�
这说明了什么?
林中的妖物……至少接近分神修为?
尤偲心中一凉,下一刻,他忽然感受到周身被一股极寒又极热的气息环绕,他望着足下,他的影子不知何时已被另一道极其凶厉的影子覆盖,他近乎僵硬地回过身,惊骇地瞪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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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快落山了,尤偲依旧没有回来。
尤峙等七曜门人,连并着小松门、言如高等人已在林中寻了数次,除了一张贴在枯木上的符箓,连尤偲的一点气息都没找到。
宋湮望着渐渐暗下去的林间,害怕地道:“他、他不会也失踪了吧?”
尤峙的脸色很不好看,但他并不太担心,他知道尤偲的脾气,狂妄自大,又好面子,适才被当众教训一番,眼下故意赌气不回也是有可能的。
众人又等了片刻,阿织心中的感觉愈不好,她忽地对尤峙道:“你身上有沾有尤偲灵气的东西吗?”
尤峙道:“有。”
阿织道:“把它祭出去,拿灵气寻踪。”
尤峙听了这话,脸色顷刻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
一个修士要寻人,最好的法子,是在对方身上放一样与自己羁绊很深的事物,譬如初初须弥袋里的传音石,阿织身上的斩灵,还有此前姚思故的血契中,阿织的灵气,否则天地广阔,对方若有心藏匿,除非境界相差极大,轻易是找不到的。
阿织所说的,祭出沾有对方灵气的东西,以此溯踪的方法,其实并不能寻人,只能寻物。
人不是物,除非已死。
换言之,阿织的方法,找的是死人。
她认为尤偲已经死了。
阿织道:“试或不试,决定在你,山中妖物横出,多拖一刻,他只会多一分危险。”
尤峙听了这话,犹豫一会儿,蓦地一咬牙,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只匕,匕祭于半空,些许灵气从匕身渗出,起初还四散徘徊,尔后渐渐凝成一股细丝,朝林中蔓延而去。
七曜门的人脸色都白了,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尤峙心下一沉,低声道:“走。”循着灵气往林中追去。
灵气最后停留的地方七曜门其实找过,离那株贴着符箓的枯木其实不远,只是这个山洞藏得实在太好了,一点气息也漏不出来,若不是阿织过来,他们到了眼下也不能现。
不知怎么,阿织看到这个山洞,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退意。
她不知这退意缘何而来,云灯已祭了出来,她却迟迟不肯上前一步。
奚琴见状,微微一拂袖,默不作声地拂开了覆在洞门的藤枝,云灯的光洒入洞中,阿织看到了那个笔挺立在洞内的尸身。
他应该是完整一体的,但又像是支离破碎后,被拼凑起来,身上的血几乎已流干,明明已死,却还残留着非常微弱的灵气。
没有被吸干灵气,也没有禁棺禁木封存尸身,所以这是——献祭?
阿织整个人仿佛被极寒的雪水兜头浇了一遍。
她当年眼睛不好,不能确定四叔的尸身是否与眼前这具一样破碎。
那年她去得太晚,到的时候春祭已过,因此她只知道慕家是在春祭前后灭族的,并不清楚他们是从何时开始一个接一个惨死的。
如果这是同样一场献祭,那么入胶螅腥说氖ё俣加辛嗽涤伞蛭袢帐侨攵牡谝蝗眨杭来罄竦囊潦肌�
阿织的身魂已经不稳,心神的强烈动荡,让她的视野也开始模糊,茫茫中竟如前生一样,眼前仿若有大雾弥漫,纷乱中,她扶住了一旁山石,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问言如高:“其他失踪的人找到了吗?”
言如高明白阿织的意思,燃了一张传音符:“待我问上一问。”
另一边回了信:“言道友,尚没有。”
言如高看阿织一眼,立刻又燃数张灵符,传音至熟知的几个门派,只说一句话:“以灵气寻物。”
等待的每一刻都是煎熬,一炷香过后,有人回了,声音很沉:“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