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喃喃着,声音温柔如水,带着母亲独有的心疼与骄傲,
“黑了,也瘦了些……宁儿她……真是用心了。”
最后一句,感慨万千。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对双胞胎儿子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绝非仅仅是风吹日晒的结果。
那是东方毓宁倾注了无数心血,将他们置于真正的大潮之中,以严苛的爱与信任锤炼而成!
南宫懿钧和南宫凜天感受着父母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激动,心中亦是暖流激荡。
在外无论多么坚强,此刻回到双亲面前,那份孺慕之情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兄弟二人齐声应道:
“劳父皇母后挂心,儿臣一切安好。小姨母待我们极好,教导亦严。”
“严师出高徒!严得好!”
南宫昱大笑着,显然对儿子的改变满意至极。他拉着两个儿子重新落座,目光灼灼,
“快跟父皇说说,这几个月在琰贸,都见识了什么?学到了什么?可有受委屈?”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由性子更为沉稳的南宫懿钧率先开口。
他没有急于描述波澜壮阔的见闻,而是从最细微处讲起。
从初到琰贸时,面对堆积如山的账册、错综复杂的海商关系、甚至与工匠民夫沟通的茫然无措;
讲到小姨母如何手把手教导他们看懂那些繁复的账目,如何透过数字洞察人心与利益;
如何亲自带着他们深入港口码头,顶着烈日与海腥味,与粗犷豪迈的船老大、精明狡黠的番商、甚至是搬运货物的苦力打交道,学会在鱼龙混杂中辨别真伪,在纷繁芜杂中抓住关键。
“小姨母常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看十遍账本,不如亲自去码头清点一次货物。听百遍汇报,不如与那海商面对面争执一场价格来得通透。”
南宫懿钧的语气平静,却字字珠玑,带着实践磨砺出的真知灼见。
接着,南宫凜天接过了话头。
他的声音明显带着昂扬的锐气,描述的则是另一番景象。
讲如何参与新码头的规划与督建,如何与工部派来的官员据理力争,甚至拍桌子瞪眼;
讲如何协助处理番商之间的冲突,如何在小姨母的默许下,第一次尝试运用手中的权力和智慧去斡旋、威慑、乃至小规模的武力震慑;
讲如何在风雨交加的夜晚,跟着小姨父南宫烨派来的亲卫,巡视新设的防务据点,感受边陲之地的肃杀与责任。
“那些番商,看着粗鄙,实则精得像鬼!跟他们打交道,光讲道理没用,得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力量和规矩!小姨母教我们,恩威并施,规矩立得硬,生意才能做得久!”
南宫凜天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是一种经历了挑战、克服了困难、并最终获得认可的自信光芒。
他们讲述着在琰贸经历的种种:有初掌事务的笨拙与失误,有面对刁难时的愤怒与隐忍,有解决难题后的豁然开朗,也有在南宫烨铁血手段下见识到的真正雷霆之威。
那些经历,不再是纸上谈兵的治世之道,而是带着海风咸腥、带着汗水味道、带着利益博弈的刀光剑影、带着责任重压的真实成长。
太子南宫承乾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维持着得体的、兄长的温和笑意,不时点头表示赞许。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内心是如何的波澜汹涌。
当听到南宫懿钧描述如何在错综复杂的账目中理清头绪,揪出一个中饱私囊的管事,小姨母赞许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钧儿有断事之明时……
当听到南宫凜天眉飞色舞地讲起如何带着一队亲兵,硬生生压服了几个仗着船坚炮利想强占航线的红毛番商,小姨父难得地对他点了点头时……
南宫承乾袖中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攥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
一股强烈的、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渴望和……难以言喻的酸涩,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也想!他也想像弟弟们一样,跳出这四四方方的宫墙,挣脱这金丝编织的华丽牢笼!
他也想站在那波涛汹涌的海岸边,感受带着咸腥的自由之风!他也想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去解决真实的难题,去开拓未知的疆土!
而不是困在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力、却也束缚着一切生机的宫殿里,日复一日地批阅着那些经过层层粉饰、早已失了真味的奏章,在朝臣们或恭敬或试探的目光中,扮演着完美无缺的储君!
【滴!警告!】
系统118冰冷而急促的电子音在他脑海中尖锐响起,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出宫自由渴望指数突破安全阈值!正在强制激活储君责任模块!
重复:储君责任高于一切个人诉求!稳定!稳定!稳定!】
一股无形的、沉重的枷锁瞬间套在了南宫承乾的心上。那翻腾的渴望和酸涩被强行压下,化作一丝苦涩,沉入眼底最深处。
他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恢复了太子应有的、温和而略带疏离的平静。只是那攥紧的拳,终究没有松开。
东方栖梧敏锐地捕捉到了长子那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她心中轻叹,目光温柔地落在南宫承乾身上片刻,带着无声的宽慰与理解。
作为母亲,她何尝不知长子的心思?只是这巍巍宫阙,这万里江山,总要有人担起那份最沉重也最孤独的责任。
“对了,父皇,母后,皇兄!”
南宫凜天讲得兴起,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侍立在殿角的随从手中接过两个沉甸甸、包装得极其考究的紫檀木匣,
“这是小姨母让我们带回来的!说是给父皇母后,还有皇兄的‘琰贸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