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方才听东方丫头说什么‘眼睛瞎’、‘帮着数钱’,倒是提醒了朕。”
南宫昱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带着无形的压力,
“朕的御案上,弹劾你结党营私、纵容家奴强占民田、欺压良善的折子,堆得都快比人高了!
朕念在兄弟情分,念在玉茹的情面,念在几个侄儿侄女,一忍再忍!怎么?你是觉得朕老眼昏花,看不见了?
还是觉得朕念及旧情,就能任你无法无天,把朕的子民当草芥,把朕的江山当你的私库?!”
皇帝的怒火,精准地指向了早有实据、可公开处置的罪名——结党营私、侵占民田!这是明面上的导火索,与毒杀案的心声毫无关系!
“皇上息怒!臣弟冤枉!”
南宫砚匍匐在地,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定是……定是有人构陷臣弟!求皇上明察!”
他不敢辩解侵占民田是否属实,只能喊冤。
“冤枉?”
南宫昱冷笑一声,猛地一拍龙案,
“啪!”
震得杯盘叮当乱跳。
“人证物证俱在!你当朕是聋子瞎子?!户部侍郎李默!”
他厉声点名。
一位官员立刻出列跪倒:
“臣在!”
“朕让你查的淮阳郡三县民田侵占案,结果如何?当着列祖列宗和诸位宗亲的面,给朕如实道来!”
“遵旨!”
李侍郎声音洪亮,条理清晰地开始汇报:
“经臣奉旨暗查,淮阳郡下辖清平、安远、永和三县,自三年前起,陆续有良田被强占,总数逾千顷!
涉及农户三百余户,其中七户因反抗或失地后生活无着,家破人亡!经查证,所有被占田地,最终皆以远低于市价之资,辗转落入淮阳王府名下庄子或与王府管事有勾连的豪绅手中!
此为田契抄录、苦主血状、以及王府庄头、豪绅管家画押之供词!”
李侍郎从袖中取出一叠厚厚的文书,高举过头。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南宫砚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知道,皇帝这是借题挥,但偏偏这题是实打实的死穴!
阮玉恬也吓得魂飞魄散,跟着丈夫跪倒,浑身抖如筛糠,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她知道,丈夫完了,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南宫烨几乎是同时倾身,宽厚温热的手掌瞬间覆上东方毓宁的眼睛,将她那张写满“原来如此”、“姐夫好厉害”和“还想看后续”的小脸牢牢挡住。
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安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宁儿乖,场面不好看,脏了眼睛,别学坏了。”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侧挡,将她护在自己与案几形成的安全角落。
东方毓宁眼前一黑,不满地“唔”了一声,小手立刻扒拉上南宫烨覆在她眼上的大手,纤细的手指用力掰着他的指缝,试图扒开一条缝隙,一边掰还一边小声嘟囔抱怨:
“哎呀,阿烨哥哥(被某人威逼利诱的)你干嘛!正精彩呢!姐夫威了!快让我看看!王爷脸都绿了没?王妃是不是吓尿了?快让我看看嘛!”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这场雷霆风暴的真正引信。
她这旁若无人的、充满好奇的嘟囔,在落针可闻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跪在地上的阮玉恬闻言,身体猛地一僵,羞愤欲死。
南宫砚更是猛地抬头,怨毒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狠狠射向东方毓宁的方向,却又在接触到南宫烨冰冷回视的警告目光时,如同被烫到般迅缩了回去。
“精彩?呵……”
一声苍老却蕴含着无尽沉痛与冰冷的叹息,骤然响起,瞬间压过了东方毓宁的嘟囔。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一直沉默端坐的太后,缓缓地、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颤抖,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她并未直接点破阮玉恬的罪行,但那份沉痛,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皇帝。”
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缓缓睁开眼,目光没有看阮玉恬,而是落在面无人色的淮阳王世子南宫霖、南宫霈和郡主南宫琴身上,充满了痛惜,
“玉茹那孩子命苦。留下的这点骨血,这些年,哀家看在眼里,心里一直不踏实。”
她的话点到即止,没有提毒杀,没有提认贼作母,但那未尽之意,配合着方才皇帝的难和那响彻大殿的心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三个孩子心上!
“皇祖母……”
世子南宫霖猛地抬起头,年轻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痛苦和茫然,他看看盛怒的皇帝,看看沉痛的太后,再看看地上抖成一团的“母妃”阮玉恬和面如死灰的父王,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他几乎崩溃。
旁边的南宫霈和南宫琴也彻底呆住了,南宫琴小脸煞白如纸,看着阮玉恬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破碎的依赖,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太后长长地、沉沉地叹了口气,转向皇帝:
“皇帝,淮阳王罪证确凿,祸害百姓,动摇国本!此等行径,若不严惩,国法何在?天理何在?至于王府内务……”
她的目光终于冷冷地扫过瘫软的阮玉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