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被妥善处理好,包扎完毕,阎熠系好衣带,自然而然张开双臂,让谢瑾宁坐进他怀里。
他握着少年微凉的手,放在掌心暖着,跟谢瑾宁讲这一路发生之事——当然,他都是挑着最轻松的讲的。
谢瑾宁就安静地听,不时出声问几处细节,两人依偎着,享受着这劫后余生,无人打扰的静谧温情。帐内一时只剩下两人清浅的交谈声,和烛火偶尔的噼啪。
过了好一会儿,阎熠才用下巴蹭了蹭谢瑾宁的发顶,轻声道:“北愿还没死。”
谢瑾宁眨眨眼,问:“你把他带回来了?”
“嗯,他被关在地牢最底层,左眼彻底瞎了,武功尽废,全身经脉断了大半,还活着,却也离死不远了。”
阎熠轻抚着他单薄的背,“他本会死在战场上的,是他的婢女在带着他逃亡时,拼死替他挡了最后一刀,当场毙命。北戎残部如今视他为招致灾祸的罪魁祸首,避之不及,在搜寻到他身影之时主动上报,将其交与大彦自行处理。”
谢瑾宁的心思却在阎熠口中的婢女身上。
是…姆缇亚?
忆起那个爽朗的北戎女子,谢瑾宁低垂的眼帘几不可察地一颤,低低“哦”了声。
这么一看,倒真像是应了他当初那句众叛亲离的诅咒。
“北愿修的是邪功,散功后会日夜遭受反噬之痛,就算不动刑,也撑不过几日了。自被俘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日日喊着你的名字。”
阎熠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提,“你想去见见他最后一面么?”
谢瑾宁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小心避开阎熠身上的伤,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将脸靠在他未受伤的肩头。
声音闷闷的,却异常清晰,“不用了。”
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北愿分明见识过连迦城的安宁,却还是做了那么多残害大彦子民之事,颇多毒计都出自他之手。
不,也不只是大彦子民。
被这样一个人念着,他只觉得恶心。
阎熠没再开口,反手用力将他抱得更紧。
……
趁着夜色正好,阎熠牵来骏马,将谢瑾宁揽上马背,严严实实护在怀里,两人共乘一骑,悄然离开了依旧弥漫着胜利喧嚣与放纵酒气的军营。
混着朔北特有气息的清凉夜风吹起
他们发丝和衣袂在混着朔北特有气息的清凉夜风中浮动、飘摇,亲昵地缠在一处,化作一张细密的网,将两人笼罩,密不可分。
谢瑾宁鲜少在夜间外出,唯有的几次,都是被阎熠带着。
身前是一望无际的平野,身后是男人坚实炙热的胸膛,谢瑾宁呼吸着新鲜冷冽清新的气息,看着夜幕间璀璨如银河的繁星,
看久了,觉得自己也好像这天上的星星,高高飞了起来。
谢瑾宁忍不住从阎熠的手中挣脱,双手放在嘴边,畅快大喊:“啊——咳,咳咳……”
可他忘了自己还在马上,喊到一半,就被风灌了满嘴,喉咙发痒,忍不住呛咳。
阎熠放慢马速,拍着他的后背,“没事吧?”
谢瑾宁摇摇头,回眸望着他时,眸光比星空更为闪耀,“哥哥,好漂亮啊。”
“是啊。”阎熠摸了摸他被风吹凉的脸颊,笑道,“阿宁是这世上最漂亮的乖宝。”
“什么啊,我是说星星。”
他好久都没照镜子了,也没打扮,都不知道晒黑没有。谢瑾宁皱了皱鼻头,嘟起的脸颊肉却下意识地在他掌心蹭了又蹭,被粗茧磨得发麻也不在乎,乖得让人心颤。
“哥哥你看,那几颗星星连起来,像不像一只小兔子?”
“嗯,很像。”
“还有那边,你快看,好亮!”
阎熠忽然道:“阿宁要不要数数看,这里一共有多少颗星星?”
“这怎么数……”得完啊?
谢瑾宁抿抿唇,但看着阎熠眼尾眉梢的柔情,又将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仰着脑袋,“一颗,两颗,三颗……”
马儿轻快地小跑着,在一路幼稚的数数声中,最终停在了漠河边。
谢瑾宁早已数得眼花缭乱,欲哭无泪地看着站在地面的阎熠,沮丧道:“哥哥,太多了,我数不清。”
“那月亮呢?”
这个简单,谢瑾宁激动答:“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