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的情况定然是很不好。
可是当真的看到苏绾缡如此担心他的模样,连眼睛都哭红了,萧执聿心间还是止不住升起戾气。
不过一个贺乘舟罢了,不是还活着吗?
忍不下去,他也开了口,看着她的背影轻嗤,“这么担心他?”
苏绾缡本不想多说,她现在脑袋有些乱,需要好好修整一番。
可是萧执聿如此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却像是骤然点燃了火焰。
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他,脸色变得很冷漠,“我难道不该担心吗?那是一条人命。”
“箭矢贯穿,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如今人面目肌瘦,只一卷草席扔在角落,既不审理,也不好生照料,连一丝人的尊严都没给他!”
“萧执聿,你为什么非要如此针对他?你拥有的一切还不够吗?”
本是劝自己冷静,可一开了口就忍不住,呼吸不匀到最后连声音都轻了下来。
她蹙眉,不明白萧执聿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看着她又为了别人对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萧执聿的脸色也变得不再好看。
苏绾缡的模样好像是他暗中指使刑部的人故意苛待贺乘舟,太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样子就像造成贺乘舟如今这副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他一样!
强压下心底的烦躁,萧执聿的声音很沉,却还是低下头解释了一句,“他是牢犯。所有人一视同仁。”
可闻言,苏绾缡并没有表现出理解的一面,反而冷笑了一声,出言讥讽,“他为什么会是牢犯,这一点,萧首辅不是很清楚吗?”
对于萧执聿来说,首辅之位,是他能够光明正大地走向她的第一步。他借用这样的权势,如愿得到了她,困住了她,留下了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终于变得很近,不是书院学子和贱奴,不是官家小姐和首辅,而是经过三媒六聘上京城众人观礼,官府文书盖章定论的妻子和丈夫。
他终于可以给她尊贵的身份,好的生活。
可是在苏绾缡的嘴里,首辅一词却变成了他强取豪夺最有力的证词,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弯刀,成了推开他最强有力的讽刺。
她每喊一句,萧执聿就觉得她离自己越远一分。
因为他知道,这一句称谓里包含着对他多少的不满,怨恨和憎恶……
喉头艰涩地上下滚动,胸口处莫名的烦躁和戾气止不住腾涌,又被淋下来的浓稠的化不开的胀涩浇了个透顶,在五脏六腑杂聚,搅动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不明白,他明明已经在尽全力满足苏绾缡提出的几乎所有要求,如今更是因为害怕她的误会会更加厌恶自己,难得一次出口主动为自己解释,为什么还是会得到苏绾缡这样的态度。
“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府吧。”他稳了稳呼吸,将那些繁序的情绪通通压下。
他不想因为贺乘舟,因为旁的人和事和她吵架。
他不想她生气,更不想她为了别人分心伤神。
如果她还是怪他,那就怪着吧。
总之,于她而言多一分,少一分也没什么区别……
他弯身,去拉她的手,肯定又吹凉了,他得帮她捂一捂。
可手还未触碰上,就被苏绾缡背过了身,她甚至戒备到还迅速后退了一步,像是萧执聿是个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牵她的手落在半空,指尖只有风拂过。
萧执聿眼神暗了下来,他想,他还是不应该让她见贺乘舟。
是的,怎么能怪她呢?都是那只贱狗!
是他!
暗沉的眸里升起狠戾,滑过一闪即逝的嗜血之意。
看来,他留他一命还是留错了……
“绾绾,跟我回去。”他站直了身瞧她,语气依旧温柔,可隐隐的不容抗拒的意味却很是明显。
苏绾缡知道,他眼下是真的生气了。
理智来说,她不应该惹怒他,如贺乘舟所言,对她没有好处。
她应该乖乖地听他的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心平气和地,粉饰太平地,稀里糊涂地跟他回去。
可是只要一想起他做的那些事,苏绾缡却怎么也忍不下去,她太需要一个答案了,需要萧执聿的亲口承认。
可是明明不是已经在心底里率先给他判了刑吗?
为什么还希冀着他的答案呢?
脑袋里很乱,苏绾缡不知道自己问出来的意义在那里,更不知道如果他要回答,自己想要听得答案又是什么。
想不明白,话语已经先出了口。
“萧执聿,赈灾粮一案,你早就知道程伯侯的布局,你是故意上钩,故意赋闲,是吗?”
没有想过是这番说辞,萧执聿神情微怔,沉冷面孔上滑过一丝错愕,继而转瞬消逝,面无表情地偏头瞥了一眼牢狱的方向。
一切水落石出,萧执聿总算是明白苏绾缡眼下的异常来自于何处了。
“是贺乘舟告诉你的?他竟然现在才想明白,真是蠢得可以。”没有否认,也没有直接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