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圣诞节?
托比欧第一反应是有些荒谬。他和这个女人素不相识,连一句话也没说过,更别提过圣诞节了。
莉奈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他似乎刚打过架,粉色毛衣不断渗出鲜血,就连脸颊也有微不可查的刀痕。
她有点被吓到。她被刀刮过,也知道身体出血的感觉。对方穿着毛衣,清理伤痕一定不容易,黏在伤口的绒毛会把一切都搞砸。
千叶山莉奈眼眸微敛,把对方归为了和自己一样不受待见的同类。过去的酸楚在她心中泛滥,莉奈立刻红了眼睛。她说:
“我家里有没用完的绷带,我带你去处理伤口,好不好?”
那样心疼的语气,就好像伤势不在托比欧身上,而在她身上似的。
指尖轻轻地点在他的伤口处,莉奈望着指腹沾染的一丝血痕,说:
“你一定很痛吧……”
托比欧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常常被评价为懦弱、驽钝。生活中遇到的大多数人,也都对他颇为嫌恶。托比欧从未见过有一个人,会这样温柔地对待他。
冬天太冷了。对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眉眼里带着感同身受的伤感。
他来不及拒绝,就跟着这个眉眼温柔的女人去了她家。
他坐在椅子上。
她的手,穿过他宽大的掌心,隐隐触及他的薄茧。
托比欧不怕这些疼痛感,不如说,他早就习惯了时不时的伤痛。反倒是莉奈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他两颊的灼热比疼痛更明显。
这是很温柔的女人。
也是一个,很会处理伤口的女人。
莉奈没有说谎,她家里真的有剩下的绷带、棉签,和酒精。她也好似很有处理伤口的经验,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又极有条理。
她解开毛绒外衣,小心地吹开手臂伤口上落下的绒毛。披散的长发带着洗发露的香气,微微卷起的发尾偶然落在他的大腿,托比欧透过发间隙看到她凝着神的赤红色的眼。
心跳加速。两颊愈发灼热。被她托起的手臂有些麻,可他分明能感受到对方柔软的,温柔的,带着茉莉味道的触感。
仅仅是愣神的这一片刻,女人就蘸着酒精的棉签凑到他耳边,细致地处理他脸颊侧的刀痕。
她说:“会不会太疼了?”
“……没,没有。”
一点也不疼。
反而痒痒的。
伤口痒痒的。耳畔痒痒的。心也痒痒的。莉奈眼眸温和,他的某处像是被羽毛挠过。
她坐到他身侧。
桌子太小,他们离得很近。
他们开始吃饭。
她做得饭即便冷了,看着也让人胃口大开。托比欧想,对方一定是个很受欢迎的,很柔软的,极具母性力量的女人。
她没有骗他。她不仅会包扎,做饭也很好吃。托比欧低下头吃饭,却看到莉奈撑着脸,弯着唇,眼睛也勾起月牙的弧度。
他说:“你不吃吗?”
莉奈说:“我已经吃饱了。”
她又转身进厨房,拿了一罐她买了好几个星期的,一直不舍得喝的汽水。
放在他的碗前面,汽水底部和桌子相撞发出很轻地“砰”的一声。托比欧看见她手腕上隐隐浮现的筋纹,青紫色的。
她的手戴镯子一定很漂亮。托比欧不受控制地想。
她的声音随之响起:“是谁欺负你了?”
他想说“没有人欺负他”,对方的话又再次追来:“是被同学,还是家里人呀?”
和她这个人一样,她的声音也柔软的,带着轻轻的叹息感。
奇怪的是,明明他们并不熟悉,她的身上却有一种类似于母性的,让人信赖的温度。托比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也没有被这样照顾过,一时间有些陷在这样的柔软里。
托比欧撇过脸,小声说:“没有,都不是。”
是帮派任务。但这没什么好说的,至少不应该和一个陌生女人说。
……而且,如果和她说了,对方一定会感到害怕,把他赶出去吧?
千叶山莉奈却好似很懂得地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和别人解释的时候,也总是说不是那些伤口。否认是一种变相的承认,对她而言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