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还在这里一日,陈寅洛随时就能再次把自己关起来,不需要任何理由。
分明他就是那个施暴者,偏偏还要以救世主的姿态说,取悦他,她就能活。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招惹上陈寅洛这个恶魔。虽然他被领养回陈家,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过几个月,但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更不必提有深仇大恨。
况且那会陈知念才八岁,八岁的小孩能做什么呢?每天都是乖乖起床,然后由司机送去学校,放学回来后按时完成作业,这几乎就是她的全部日程。
和陈寅洛的交集,几乎没有。
在他被驱逐后的十年里,在无数次梦魇惊醒后,她都会思考这个问题,他为什么要杀自己呢?答案是没有答案。
爸爸说因为他本身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陈知念总觉得,不止于此,他看她的目光总藏着她看不清的秘密。
空旷漆黑的走廊里,陈知念单薄的身影仿若一阵风都能吹倒。
她就这么坐在地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哭泣。
她好想爸爸妈妈,好想爷爷,升学考试她也没来得及参加,原本她还打算考完后去p?tisserie买栗子蒙布朗,带回家和爷爷一起吃。
爷爷血糖不太好,难得能吃甜食,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可现在,一切都不存在了。
也不知道自己失踪这么多天,爸爸妈妈会担心成什么样,爷爷会不会急的又发病,虽然科技已经很发达,但很多基因病依旧无法治愈。
不要哭,不要哭陈知念,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一定会再见到爸爸妈妈的。
*
第二天陈寅洛起床后,打开房门就看到地上躺了个什么东西。
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小半张脸,看上去还有些苍白,眼睛紧紧闭着,睡得不算安稳,但至少没再胡言乱语。
梦里,陈知念差点迟到,急匆匆赶到学校参加升学考,考试倒计时最后一秒,教学大楼突然被一辆从天而降的列车撞毁,她跑啊跑,意外撞到一个人。
她抬头,看到陈寅洛。
他漫不经心叼着一根烟,半垂着眼望她。
还来不及害怕,陈知念就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
那触感真实地穿透了混乱的梦境,她猛地一惊,从光怪陆离的幻象中惊醒过来。
睫毛慌乱地颤动几下,认命地睁开眼。
陈寅洛高大挺拔的身形逆着微光,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陈知念却能轻易攥取到他眉眼间的不耐。
“挡路了。”
“对、对不起。”她迅速爬起来,把自己和这堆“破烂”一起,囫囵个地挪到了墙边。
陈寅洛目不斜视,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走了没几步,忽然又顿住回头望她,好看的眉峰重重拧着,“你打算馊到什么时候?”
“……啊?”陈知念愣了足足有好几秒,混沌的脑子才迟缓地处理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她下意识地低头,才发现自己裙摆都是血污,双臂被厚厚的绷带缠着,有些血丝渗出。
看上去有点像乞丐。
她的脸颊噌地烧起来,“对不起……我这就去。”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艾雅领着林医生正走上二楼走廊,一抬头,恰好看见走廊对峙般的两人。
“洛哥。”艾雅立刻停下脚步,“林医生来了,需要现在给……”她话语微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女孩的名字,只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给她换药吗?”
陈知念立刻摆手,“姐姐,不用了,我……我得先去洗澡。”说完,她无地自容地垂下头。
艾雅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
这女孩……精神状态居然还算稳定?
这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按照常规判断,她至少需要好几天的专业心理干预才能勉强恢复基础认知。
可现在,她虽然看起来怯懦,脆弱得像一张一戳就破的纸,但逻辑是清晰的,没有半点精神崩溃的迹象。
真是令人意外。
而陈寅洛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在他眼里,关个禁闭就精神错乱,那才是有毛病。
一旁的林医生推了推眼镜,出于职业习惯,谨慎开口:“洛哥,从专业角度看,这位小姐经历了严重的创伤性应激,如果条件允许,最好能有一个更宽松安宁的环境进行恢复,哪怕是出门散散心,接触一下自然环境,对舒缓她的紧张情绪也会有很大帮助。”
陈知念蓦然抬头,慌乱地摆手,生怕麻烦别人,“不用了,谢谢,真的不用了,我……我没事。”
陈寅洛没立即答话,他斜斜倚着门框,上下扫了陈知念一眼,半晌开慢悠悠开口。
“行,晚上,小叔叔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声线低沉,每个字裹着不怀好意的戏谑。
艾雅轻轻皱了眉,洛哥今晚不是要去莫妮卡么,带她去?那种地方……
她的视线落到陈知念身上,终究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