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的击打无情,让他的身体洞开,直到四肢都无法感受。
“它”忍了许久,如今得偿所愿,自然不会赋予无用的怜惜,爪牙已经露出,本就不是善类,事到如今,只会尽情如意地享用渴求已久的美味。
卞可嘉一直在忍耐着所有的声音。
惊涛骇浪拍向从双峰中凹陷的谷地,海水倒灌,又凶猛回流。他的身体都不再属于他,不是被迫在水团中漂浮,就是被迫在空气中悬空,然后承受愤怒。
卞可嘉乌发汗湿地粘在额头,双眼迷离地抬起,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的鼻梁旁边滚落。
太疯狂了,他腰扭断了也挣脱不了,整个身体的使用权都被掠夺了。
“它”太过凶狠了。
小声哀求毫无作用,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欺凌,卞可嘉已经习得教训,他不敢再求了。
他只能在不间断摇晃的视线中,无措地低头望向自己的肚子。
呜呜呜,不是他胖了。
但是,鼓起来了。
他全身都是海水的味道,还有他自己身体的味道,他被弄得脏兮兮、黏糊糊的,要死死咬住枕头,才能将哀鸣吞入肚中。
他宛如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鱼,摆尾挣扎到渴水却无法言语,求情也毫无作用,只能独自苦苦忍耐。
他颤颤巍巍去看床头的老式钟表。
……才过去了两个小时,他就已经这样生死不知了许多次。
这夜晚太长。
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回头去确认阁楼那简陋的门帘,如今还有没有拉好。
在昏黄的灯下,门帘是不是有一副颤动的倒影,将一切秘密公布于众。
他只能由衷祈祷着,梁传仲能一夜无梦,安然睡到天明。
千万……不要过来看他,不要发现任何异样。
但总是事与愿违。
即使是他用枕头掩盖一切声音,那拍打的力度,还是在这老旧的阁楼掀起不规律的震动,木板摇晃吱呀作响。
他听到阁楼之下的脚步声,梁传仲带着睡意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卞可嘉的耳中。
梁传仲语气疑惑:“小可?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30章如鱼渴水(5)
梁传仲半夜因口渴醒来的时候,他目光无意识的瞥向阁楼。
他的恋人睡在那处狭窄的高地。
在度过这样波折的一天后,梁传仲只觉得现在的平安太过难得,岁月静好得宁谧安详。
卞可嘉今日受到了这样的惊吓,此时想必睡得深沉,就连床头的那盏小煤油灯都忘记了关,仿佛被这样黄橙橙的灯光笼罩着,就能替他驱散梦境中的恐惧。
但……好像有什么不对。
直到梁传仲进厨房倒了一杯凉水,全数灌倒肚子里后,才抓出到底是什么不太对。
——为什么阁楼门帘上的影子一直在晃?
是从二楼墙壁洞口吹进来的风太大了吗,将那盏小小的煤油灯吹得乱七八糟,连影子都变得奇怪?
还是说,卞可嘉此时并没有入睡,正在做别的什么?
梁传仲生了疑心,轻手轻脚地靠近阁楼。
越是接近,越是能听到这房间中,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细碎微小的响动,像是有什么小动物在狭小的空间里密集冲撞,响声并不规律,却声声沉闷,激烈深沉。
有那么一个瞬间,梁传仲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夜晚的阁楼里明明只睡着卞可嘉一个人,他怎么可能会听到这种奇怪的声音?
像是某种湿漉漉的、皮肉拍打的声音,尤其是每一声沉闷的击中后,还掺杂着随势而起的水声?那应该是……门外海水拍打墙板的声音吧?如同一种助眠的白噪音。
还是说附近有什么大型章鱼,又进入了人类的居所?
他见过这种章鱼,用触手摸索着人类世界的轮廓,用滑腻的身体拍打海水,打出一圈圈白色的气泡,借着潮湿灵活的躯壳在木质地板上游移,钻入一切可以寻找得到的孔洞,吞吐气泡的声音闷而滑腻。
可是这个夜晚,这样的声音,为什么却这样苦闷潮热呢?
风中吹来细小的闷哼,宛若撒娇般的哭泣,和若有若无的呻-吟。
在桑亘镇待得久的人,越是靠近大海的人,越是容易失去理智,这里已经疯了这么多人,这个晚上,就连梁传仲都怀疑起自己的神志。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声音在这里出现呢?
明明卞可嘉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是不是,他太久没有跟人亲近过了?
难道是恋人今日那太过诱人的模样,将他这一面的渴求完全激发了出来?
……卞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