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影是在开上高速后,才得知桑渐白的消息的。
【天呐,吓了我一跳,刚刚桑炮灰竟然冲到会客厅里,把会客厅里的东西全砸了!】
【看吧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这种原生家庭里出来的人情绪都特别不稳定,看起来再人淡如菊也都是装的,是装的!这不,男配一走他就发作了!】
【我只可怜别墅里的那些打工人。本来平时工作量就不少,还要伺候这么一个情绪不稳定的角儿,一边给他收拾烂摊子一边在他的淫威下为他打掩护。】
林鸿影原本还漫着喜悦的脸色阴沉了下去,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也开始不耐地用指尖敲击起来。
一股莫名的不耐烦化作戾气,在他胸口横冲直撞,让他甚至想要放弃即将到来的与辛羡之的约会,打道回府,好好呵斥一番他那不成器的法定伴侣:
为什么你就是摆脱不了你底层出身的泥腿子特性?
明明都已经成为林家人这么久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
就像过去的那么多年、那么多次一样,为什么你老是在丢脸?!
为什么老是做那些会让人背地里嘲笑你的事?!
林鸿影是想要这样教训桑渐白的。
可没有办法,离开林家别墅后,他为了快些见到心上人,直接上了高速,所以此刻的他哪怕离林家别墅并不算远,却也没法掉头。
林鸿影深吸一口气,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与烦闷,将桑渐白做的那些糟心事一同忍了下去,转而开始畅想与辛羡之会面后的美好未来。
但,那些滚动的弹幕依然没有停下。
【哇,就连壁炉上的大挂画都被他砸了,我记得那幅画老贵了,得1。5个亿吧?】
【还是美元呢!】
【败家子啊!!】
【这就是有钱和没钱的区别。有钱人生气了砸东西都是一亿一亿地砸,穷人发癫了也只敢砸自己的枕头。】
【哇哇哇,桑炮灰走了,他想去哪儿?二楼?哇靠,他不会还想继续砸吧?!】
林鸿影眉头紧皱,原本在听到桑渐白把会客厅砸了时就很不舒服的心口,越发拧巴起来。
就像是覆了一层迷雾,在那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之中,他恍惚生出了一个念头:
不行,不能让桑渐白继续砸东西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样不够体面。
——还有呢?
还有……还有这种狂怒而不懂克制的做法,只会让丢林家人的脸,让那些佣人在背后嘲笑他林鸿影有眼无珠,竟然跟这样的一个人结婚!
——还有呢?
还有……还有……
还有就是,这么不体面的桑渐白,一点都不再像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林鸿影其实一直都记得他和桑渐白的第一次见面。
桑渐白或许以为,林鸿影与他的第一次见面,是林鸿影小有名气后,选择接触他作为自己的书画经纪人的时候。
但其实不是的。
在更早更早以前,林鸿影就见过桑渐白。
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外人眼中因不想参加高考,所以选择走上美术这条路的玩票的富家子弟。
每个人对他都是笑脸相迎、阿谀奉承,但这些并不是因为他们觉得他林鸿影有这份才华、日后绝对在绘画这一条路上前途远大,而仅仅是因为想要讨好他背后的林家。
没有一个人认为他会在画家这条路上认真走下去,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是真心喜欢绘画,所以,就连那些奉承的话,都显得那样漫不经心,如同糊弄一个孩子。
少年的林鸿影嘴上不说,但心中也有过踌躇和沮丧。
他甚至怀疑,老师平日里对他的赞赏是不是也都看在林家的面子上,而跟他林鸿影本身实力如何完全没有关系。
因为,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哪怕把一条狗放在他的位置上,那条狗的狗生和事业,也必定是一帆风顺的。
而就是在这样无尽的自我怀疑和内耗中,林鸿影遇到了桑渐白。
那时候的桑渐白,还只是一个小助理,并且被发配去告知一个有背景脾气暴的画家对方的画作暂时不能出展的事。
那画家果然勃然大怒,泼了桑渐白一脸茶水,指着鼻子斥骂他耽误自己的时间,甚至威胁他要让他日后在书画行业里混不下去。
这样的事,连林鸿影这个外人瞧了都生气得很,可桑渐白却一直保持着笑容,不谄媚,不傲慢,用他不疾不徐的声音,向这个小画家解释这次画展撤下他画作的理由。
林鸿影几乎忘了桑渐白当时说了些什么,只迷迷糊糊地记得,桑渐白的声音分明不大,却有着让人信服的魔力,所以哪怕是暴怒的画家,最后也都被他成功安抚,冷静下来。
林鸿影还记得,桑渐白不卑不亢,哪怕被人泼了一脸茶水,威胁要让他以后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他也半点不见狼狈讨好、自卑与难堪,只神色如常地拿纸巾擦脸,姿态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