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声四起,魔族蜂拥而上。
灵火燃尽,黑雾重启。
徐平生的话成了最后所剩的清明,仿佛能荡进人心邪祟。
他说:“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虽死犹生。
……
刺目的白光消散,再次恢复视线时,谢无恙已然回到了阁楼内。
耳边响着七嘴八舌的询问声。
“师弟,感觉怎么样?”
“其他人情况如何?”
“你有见到乾坤派赵长老吗?”
谢无恙从嘈杂中睁开眸,视线恍惚地扫过眼前众多张脸,一时没有从苍穹山门处的战火中回过神。
直到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人群,清晰地传入耳中,“无恙。”
众弟子寂静一瞬,纷纷让路。
只见云晚舟面色苍白,眉心疲倦地走向他。
临近时,膝盖一弯,半蹲下身,扶住了谢无恙臂弯。目光在谢无恙身上搜寻片刻,确保他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问,“容灵长老呢?”
提到容灵,谢无恙脸上血色消失殆尽,“容灵长老与其他弟子尚在来往阁楼的路上。”
谢无恙唇瓣动了动,欲言又止,“师兄他……”
对上谢无恙闪烁不定的目光,云晚舟心中隐约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说其他人还在路上,你是如何回来的?”
谢无恙犹疑地话戛然而止,垂落的指尖猛而蜷紧。
因为云晚舟的到来,围在谢无恙身边的人无一人开口,周遭悄而无声。
云晚舟的问题落下,众弟子视线皆落在谢无恙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无数双眼睛,宛如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将谢无恙捆缚,捏紧了四肢,也钳制住他的喉管,令他呼吸一时都成了难事。
沉默萦绕良久,谢无恙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他没有正面回应云晚舟的问题,只问:“自爆灵脉,可还有活路?”
云晚舟面色一怔,连带着呼吸都停了一瞬。
“平生他……”
“师兄为众人断后,自爆灵脉,以一人之力,阻魔族数万大军。”
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措手不及落在众人脑海。
万般寂静下,一道声音轻柔低哑,却清晰传进每个人耳中,“谢师弟……你方才说什么?谁自爆灵脉?”
谢无恙呼吸一滞,错愕抬头望向声源。
结界外,众弟子皆形容狼狈,身负伤痕。
方才瞧见的那名带领弟子的长老,不知为何昏迷,被其他弟子架住身子。听到身后的动静,那弟子往一旁侧了侧身,露出身后被遮挡的一张脸。
那是一张女子的脸。
五官温柔,脸颊轮廓柔和,初看虽不惊艳,但若是瞧得久了,总能从这张脸上瞧出些别样风韵,倒也撑得上“美人”二字。
伴随着这张脸彻底印入视线,那些迟钝压抑、尚未回神的愧疚,如同洪水奔泻,倾巢而出。
谢无恙甚至有一瞬间想要遁入人群,不敢抬头看一眼柳语琴的眼睛,恐惧从那双素来温柔地眸露出的询问与破碎,害怕里面的责备与怪责。
“谢师弟……”没有得到回答,心中的不安与恐惧似要将柳语琴压垮,废了好大劲才压抑住没有当场瘫倒在地,只颤抖着声音,执拗地追问,“师弟为何不说话……”
谢无恙闭眸复又睁开,唇瓣颤抖着张开,“我……”
他并不知柳语琴与徐平生之间发生过什么。
但柳语琴望向徐平生时眉目间饱含的情谊,无论是谁瞧见都能看得出。
这种眼神,谢无恙再熟悉不过了。
他每每与云晚舟对视,朝夕相对,心中浓烈的情绪都似将他淹没。
刻骨铭心、覆水难收。
而如今,徐平生因他而死,这个结果,对他这位名义上的师姐来说,未免过于残忍。
谢无恙开不了口。
紧握的拳心微微发颤,直到被一只微凉带着伤痕的手握住。
云晚舟抬起另一只手,挑起谢无恙的下巴,对上他泛红的眼眸,看尽了他的愧疚与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