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舟怔怔抬起眉眼,对上对方内敛温柔的眸。
身为仙尊,他淌过鲜血流成的海,曾一人力战上古妖兽、孤身犯险潜入魔界,大伤小伤,留下的疤痕不计其数。
刚开始时,乌寒枫也曾规劝过他,后来发现避无可避,便也成了习惯。
只要还能站得起来,只要灵力无损,便称不上什么大事。
久而久之,连云晚舟自己都忘了,被人精心呵护,究竟时怎样一种感觉。
长长的布条被人小心翼翼地缠在手上,剩余的尾部轻轻划过,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
不知是不是气氛过于安静,又或许是被人呵护的感觉过于久远。
恍惚间,云晚舟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逐渐与指尖下的重合交织,一起一伏,像是一曲缠绵悱恻的乐。
布条尾端被人从下穿过,打了个很漂亮的结。
云晚舟像是被烫到般,骤然收回手,藏进袖中,不自然蜷缩起来。
“乌……师伯的剑气不容小觑,师尊回去最好再涂些药……”不知想到了什么,谢无恙口中的话顿了顿,语调沉了几分,“如今江临魂灵已逃,师尊也无需再动手画符,不如安心养着……”
“谢无恙。”旖旎的气氛轰然而散,云晚舟眉心微拧,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放走江临就是为了这个?”
谢无恙话音一顿,思绪慢了半晌。
意识到云晚舟说了什么,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对上那道探究的目光。
是了。
云晚舟这个人何其精明。
他的那些谎话连乌寒枫都骗不过,又如何能骗过云晚舟呢?
虽说早有预料,面对挑明的询问,谢无恙还是紧张得抿了抿唇,掌心微微渗出汗意。
他私放江临,所图必然不只是云晚舟说的那样简单。
魇石失踪许久,江临的魂魄即将泯灭,若想要三日之内找到私藏魇石之处,唯一的办法,便是让江临自己带他们去。
至于如何带去……
此事断不可让云晚舟知晓。
谢无恙眸光闪了闪,低声道,“弟子并非这般不懂事的人。”
云晚舟神情未变,潭水般的黑眸上下打量着他,不知信了多少。
谢无恙藏在袖中的指尖不自在地摩挲着。
不知过了多久,云晚舟终于有了后文。
“罢了。”云晚舟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先离开这里吧。”
谢无恙动作一顿,片刻后方才回神般点了点头。
“好。”
他本以为云晚舟要有一番质问,至少问清楚他为什么会在一起画符时突然出门,又这么巧合地来到了地牢中。
可他却只问了这么寥寥两句,便没了声息。
好像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得到毫无保留地信任。
与云晚舟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像是有微小的电流划过心脏,掀起一阵痒意。
素来冷清的凤眸像是漩涡般,勾得人心神动荡,沉沦其中。
谢无恙呼吸变得有些凌乱,像被什么东西蛊住般,赶在云晚舟转身前伸出了手。
指尖蹭过对方的指尖,似是想要握住,又忽然改变了主意,转而握住那洁白无瑕的衣袖。
“师尊……”
云晚舟转身的动作一顿,目光从抓在袖间的手望向谢无恙的脸,像是在无声问他有什么事。
谢无恙的动作甚至没有经过大脑,又哪里是真有什么事,云晚舟一问便卡了壳,要说的话在肚子里酝酿了半天。
他直觉借口请教剑招,也许是他们那层师徒身份下最好蒙混过关的方法,以云晚舟对弟子的看中,定会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但不知为何,谢无恙却有些舍不得今夜的云晚舟。
又或许说,舍不得他们难得的,脱离师徒身份下的独处。
谢无恙藏了心思,一言不发,云晚舟就静静瞧着他。
两个人谁都没开口,周遭安静地只剩下两道起伏交错的呼吸声。
“不想回去?”云晚舟肩膀一松,无奈地服了软。
谢无恙默了片刻,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那便与我一同去个地方。”一只缠了绷带的手落在谢无恙攥紧的指尖上,轻轻拍了拍。
即将撤离时,又被人反扣住了手腕。
谢无恙只觉得胸口像是藏了一把火,烧至五脏六腑,浑身发烫,连脑子也不甚清醒,催促着他快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