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知道她们谁也不会准许自己错过这样一个能够重创楚氏,断楚氏之后,又能阻止楚氏意图吞下三州的良机。且不说京城的那些人,就三州之地的那些地方豪强应该也不会坐以待毙的乖乖等着我去收拾她们,亦或许其实早就借着“除佞相”的口号加入这场混战了。我垂眸看向自己一直被妙生紧紧牵住的手腕,将声音放柔了些道:“但今晚就在此休息罢,妙生,你好像很累了……”这一路上,我倒是看得很开,甚至还有闲心视线漫无目的打量着这从未见过的她乡异景。而妙生整个人身体和精神都是分外紧绷着的,视线每一刻都在警惕扫量周围,但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过量的关注。妙生像是被这样一句话惊醒,他浑身一震,愣然地转眸看我,这才终于恍然将我手腕松开。他在确定周围安全之后,没说一句话地走到了河边,先是将那柄弓箭上的血迹都洗去放好,然后就两手撑在河边,静看着河面上月下,他自己的倒影。或许,杀人这种事情,就算经历过再多,总还是能再心中引起大波罢。我看着这样沉默的妙生,如此想着。于是也蹲在了他身旁,抬头看月,轻声道:“我觉得人本性应该就是自私的。”闻言,妙生似乎轻轻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回水面,伸手掬起河水对照着破碎斑斓的河面擦拭脸上溅到的血迹。细碎没有规律的拨水声与我的话音同时萦绕在他耳边。“就像我,在看到天下忠义之士被围住的那刻,我是真的很担心……”“尤其是在许行舟一步一步向她们走近的那刻,我担心极了,担心许行舟与她们交谈。以许行舟的心性,若是知道自己方才带着许步歌和那些发誓为国效忠的将士们所杀的都是忠义之辈的话……他会不会难受到动摇,以至于过不去内心的那关,不用等到以后,或许就在这几天,在我还没能走到云州之前,在良知和为国着想的情绪裹挟下,终是将剑尖转而指向我。”是的,什么都有可能,往往能决定人一生的选择都是在突然一天的某一念之间。“所以当时看到那一幕下意识的想法就是’求求了,都杀了罢……什么都别问的杀了她们……‘”说到这,我落下眸子去观察妙生的反应。他撩水的动作停了片刻,盯着水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把自己的长发都拨到一侧肩前,继续就着水搓洗黏在发上的血痂。“你——”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他道:“你没做错任何事,”我微震。他继续道:“你就该这么想,她们想杀你,那就是她们错了。”可说完,妙生洗发的动作停了,他抬眸目光平静直视虚无的黑夜,又道:“不……你不该这么想。”落下这样一句与此前所说完全矛盾的话后,在我没能反应过来之间。他闭眼俯身钻进了河中。寒月如霜,幽暗缓动的河面被打乱流动节奏,漾开圈圈涟漪,然后平息。过了须臾,在一阵哗哗水声中又突然涟漪重起。李妙生破水而出,黑发湿漉漉的贴在被月光照得显得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冰冷的河水顺着他的下颌低落,他冷得呼出一口白气,眼中浮起一层朦胧,像是沉在水底太久的月光。他站在河中央侧过头地看我,重新道:“会想到这些,就证明内心在动摇,但你又何需动摇,她们又哪有大义可言,不过是各为其主,不过是争抢有限的资源或权利,手段上有所差异而已。而所谓正统,不过是胜利者想要稳固自己地位的最没道理可言的一种强压。你一旦动摇,就会和那些银甲一样,死于冠冕堂皇的利刃下,变成她人手中的头等功,所以……”他完全转过身,抬眸与岸上的我静静对视着:“请你别再动摇了。”听完这些,我望着水中的人儿,沉默了……也是终于参透了,参透自己为什么能心愿从小到大的捧着这么一个男子,从不觉得腻,甚至每天出入花街,在那样诱惑无处不在的地方,取一瓢的只宠他。这真是通透无比绝妙着的人啊……我没忍住地低头闷笑:“妙生偷换概念说出这样颠覆世人观念的讨巧鬼话,不怕你那二殿下知道,后悔将你放在我身边吗?”闻言,他望我的眼眸弯了弯。月夜下泛着银光的水流从他腰间分流,他就静静站在那,随流水运起他的长发和衣摆往后漂浮,似乎是觉得时机合适,终于提起了那件事:“那次我与沈氏起冲突,许步歌在暗处助力着沈氏,想要借沈氏的手除掉我,但他没想到的是,沈氏因不熟悉京城势力而行事不得不谨慎求稳,担心牵扯进京城水中太深,所以在察觉到异样之后,故意保存自己力气的借用了许步歌的手将沈云悠救走后,竟直接离开了……不得不说,这沈鹤扬真不愧是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