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男不解:“可是好容易才让这两只犟鸟同笼的。”去尘手指指腹在和离书纸的边缘滑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她会飞回来的,真正能关住她的可从来不是笼子……”可说是如此说,然而话音才落,他眼眸之中却立即聚起一股沉沉的郁色,随后他又转头:“啊,对了!替我研磨罢。我想写封信,送去云州李府家主的手中……”说罢他又落眸在那封和离书上,由衷地感叹着道:“你们想看看吗?……看看我妻主的字,这写得可真好!”他的手指反复在纸上“吾夫”那两个字上轻磨,声音却低了下去:“所以……这又如何叫我舍得呢?”下一刻,鸟翅扑腾振翅的声音响起,有几片羽毛荡悠悠落下。去尘视线追随向长空飞远的鸟的影子,而捏着和离书的手却放了下去。椅子旁边早准备好的一盆炭火,正熊熊燃着明火,只消一瞬,信纸便被火焰熏透,然后火焰缠噬而上…………我还是把应景手中的糖人夺了过来,我也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盯着糖人看了——去尘嘴中清苦的药味在我口中久久难消。应景侧身掀开着车帘,像是在看外面的风景,可实则视线一直在往我领口位置好几次的扫着。终于,他像是忍不住一般地,还是开口揭穿我道:“你们女子是不是滥情到了一定地步,连递和离书都能顺便再将男子哄到床上去?华月倒是不避讳,那可是御史府。”话语毫不避讳又满含讽意。我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低低,说着实话:“御史府倒是比上师府进去容易,只需出来时翻一道墙,而上师府常常要来去地翻两道。”“你……”应景一梗,转头看窗外:“……无赖。”才吃几口就腻到人发慌的糖人被我拿在手中无聊地轻晃着。我歪头打量着应景脸上神色道:“师长今日怎么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妙啊,竟寻我寻到了温府门前,该不会……”说到这,我压低声音,脸上浮现出一种过来人的笑意,问他道:“嘉礼那性子果然不好处罢?他闹师长了?”应景扫我一眼,下意识想说什么,却又忽而想起什么一般,动作一顿,然后“唰”地一下打开折扇在胸膛前快速扇着,轻皱起秀眉转头重新看向窗外。一副有心事,却又烦到懒得讲的模样。见他如此,我想了想,将糖人搁下,又夺过他手中的扇子边为他殷勤扇着风边换到他身旁坐了下来,问道:“可是淮北王那边不愿与嘉礼和离?”毕竟这淮北王和嘉礼结亲,一开始就显然并非为“情”,而是为了某种目的。嘉礼也是想借着淮北王夫人的身份能从皇宫那座牢笼中出来。而现在嘉礼的目的达到了,便转头要与她和离。这事应当要挺难办的,怎么也要拉扯几个来回,我猜测着应景大概率应该是正被这事烦恼着。可谁知。“离了。”应景声音淡淡,言语极简,“你的嘉礼我可还你了,只不过他现在吵着要见你,我现在就带你过去。”我怔住片刻,惊讶于应景的处事能力。且原来这马车是驶去见现在住在应景城中别院里的嘉礼的?思及此,我不由得笑出了一声……居然像应景这样手段的人也经不住嘉礼的缠。应景听见我笑,他睫毛抬了抬,眸子一转,褐色的眸子便直幽幽地看向了我。我笑着笑着撞上这样一双明显含了怒气的眼眸,本弯着的嘴角抖了抖就不得不收了起来,无辜对他眨了眨眼,生怕自己被怒火牵连。象征性地询问着道:“那师长这又是为何事而烦扰着呢?不嫌弃学生的话,不妨说出来,学生定尽自己所能为师长解忧。”但其实应景真说出些什么不管我自己的事来,我大概也只不过是听个乐呵,顶多再添几句无关痛痒和稀泥的话。而应景似乎也知晓着我这一点,所以他只是沉静地注视着我。一时之间,车厢内的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对视。我盯着应景好看眉眼思索了会,总觉得现在这个氛围似乎很行……于是我迎着他的目光,手摇扇子的动作渐慢,视线与他纠缠着,壮了壮胆子便向应景越靠越近。在两人之间只差分厘的时候我下意识垂眸扫一眼他觜唇的位置,便覆下睫毛,微侧了头,准备贴上……却被其抵住了肩。我重新睁开眼,笑容闲散道:“师长真小气……”……可明明我记得和他的那一次,到后来不是挺契合且愉悦着的吗?怎后来都不让了呢?对此我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