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衣摸了摸头,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买过丫鬟?“先生不认识我?”美人拉住他的衣角:“先生曾经树下抚琴读诗,与奴家无话不谈,夏日暴雨,为奴家打过伞,冬雪落的时候,还为奴家披上棉衣,想来奴家与先生相伴也有几百年之久了。”她说着,摊开手心,一根红绳在指尖垂落:“这是先生临走的时候挂在奴家身上的,你不记得了吗?”红绳代表世间姻缘,末端打了个结,意为同心结,从来没听说他有这段往事,那红绳刺痛了君离的眼。但见谢无衣接过红绳,仔细端详,半晌之后,忽而一惊:“是你!”欣喜之余,他向前一步,又想到什么,退回到君离的身边,向她道:“君姑娘,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但你不要害怕。”她点头。谢无衣道:“前朝我曾住的房子前,有一棵梨树,那时候我在一个私塾做乐礼先生,经常对着梨树准备教习课程,闲来无聊也会同它说话,没想到,它如今竟幻化成人了,这实在让小生欣喜。”美人微笑着听他讲述,然后欠身施礼:“是,那时候我其实已经有灵识了,只是还不能幻化,每日听先生絮叨,只觉得先生好罗嗦。”说着掩面轻笑:“不过话说回来,奴家应该是最了解先生的人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正看向君离,探寻的目光来回打量:“莫非先生已经成亲了?”“没有。”回应的是君离。“是说么!”美人又笑:“先生若成亲也应当寻一个与您一样长生的呢……”故人重逢,君离插不上话,闷闷不乐的坐在灶台前,拿烧火棍一下一下的杵,时不时抬头看,那根红线来回的晃,越发刺她的眼。好不容易叙旧完毕,见美人四处一看:“那时候见先生孤身一人,时常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变成人形,定然要为先生打理好家中繁事。”说到做到,她还真的撸起袖子开始干活了,不愧是妖,手脚麻利还不嫌累,不一会儿就收拾妥当,小院子比以前更加干净整洁,还增添了许多花花草草,一派生机勃勃。她又走到灶台前,莞尔一笑:“原来君姑娘是租客,幸会了,做饭这件事情还是奴家来吧。”君离木然起身,看她的动作娴熟利落,手艺不比谢无衣差。倒是一个接地气的妖。才刚生出一些好感来,听得美人边切菜边向谢无衣问:“先生这儿一共才两间房子,还租出去了一间,那么往后奴家住哪里?”她一愣,这是要常住,还是要赶客?“你不打算走了?”谢无衣也是一愣。“世间只先生可长相伴,梨裳愿与先生生死相随。”梨裳是谢无衣刚刚才为她取的名字。“也好。”谢无衣点头,目光在君离身上扫过。两人正好对视,见他面上全是微笑,君离心中一阵冷意,也好你个大头鬼,要赶我走了是吗?“梨裳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这院子里你随便住,千万别客气。”谢无衣开口:“想把自己种哪儿就种哪儿,要是肥料不够,及时告知小生,小生与你相识数百年,绝不会亏待你。”说完看着她:“那么,你可有想好呆在哪里,小生马上为你挖坑?”梨花香(1)梨裳没有在院里种着,她已经变成人形,就决计不能变回去,她在院中搭建了小棚,权当栖身之地。接下来的日子,用小梳子小椅子他们的话说,宛如家中多了一个田螺姑娘,每日庭院被清扫的一尘不染,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人饿了,随时都有可口饭菜,就连他们这些精怪,都有了柔软舒适的“窝”。而且这位“田螺姑娘”还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谢无衣说什么她都知道,也总能顺着他的话题继续往下说,一点儿也不冷场。于是,吃过晚饭后,那两个人意犹未尽的在谈论抚琴技巧,君离就只好坐在檐下,用树枝逗弄小镜子。人比人气死人,无论美貌还是才艺亦或者贤惠,她竟没一样能比得过这个梨树妖。话说你一个妖,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百无聊赖之际,小镜子偷偷跳到她怀里,小声说:“汝何不把那妖赶走乎?”她稀奇了:“人家对你们那么好,为何要赶走……还有,你再这样说话我就打你。”“虽无瑕,然吾不喜也……那个,有她在,没以前自在。”它跳上她的手,转着圈:“你看这庭院,以前虽然不如现在整洁,可我们能随意走动玩耍,如今被她专门画了游乐场所,对我而言反倒是拘谨,睡觉也是,我随地而安早就习惯了,突然弄个固定地方,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