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酒馆里那些人先前嘲笑谢无衣也不是没有原因,谢无衣的确与韩小姐是有些关系的,就是这层关系说出去不太好听。他们本有婚约,但韩小姐看上了其他人。谢无衣作为当朝第一位被女子退婚之人,成了洛阳城的笑柄。现在韩小姐暴毙,韩家人怀疑他杀,最有杀人动机的,当然就数谢无衣了,何况这谢先生做的是解命算卦的生意,打的就是神啊鬼啊的招牌,韩小姐死前行为怪异,说不定就是鬼怪缠身,这一点正好对上了。“那不是个江湖骗子吗,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杀人?”君离听罢,脸上写满了不信。官兵一叹:“韩家说他杀的,就是他杀的呗。”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韩家在这洛阳城都能只手遮天,本事盖过知府了,君离瘪瘪嘴,想进去瞧瞧,但官兵只说杀人犯不能探视,无论软磨硬泡就是不允许她进,她无奈,只好跺着脚离去了。大牢里,谢无衣也是这样解释的:“谢某哪能杀的了人啊,我连一只鸡都不敢杀……”天色晚了,大牢里只有一个牢头在值班,那牢头昏昏欲睡,对于他叨叨不绝十分不耐烦,然而他偏没眼力劲,诉说了好半天没得到回应之后,干脆抓着铁栏,伸出手去拽牢头的头发:“谢某人在喊冤呢,究竟有没有人管事啊?”牢头被惊扰了睡意,惶然清醒,火气也蹭蹭的往头上冒,拿起鞭子就是一顿乱抽,噼里啪啦之后,谢无衣的胳膊脸都露了红,后背也是火辣辣的疼。“你们……动用私刑,我要告你们……”他的声音弱了,但气势不减。“吆喝,胆子不小啊!你这条小命,我就是把你弄死了,也没人在意。”“我可不信你敢弄死我,这世上还有王法吗……”这话基本是找死,牢头被激,戾气大盛,冲过去打开门,二话不说举起鞭子重重的落下。“啪、啪、啪……”一直挥了数鞭,谢无衣躺在地上,终于没有了声响,牢头心满意足的收手:“总算是死了,明儿去韩家邀功,说不定能讨一笔赏。”说完要转身往外走,才刚迈脚,脚踝忽的一紧,牢头一惊,战战兢兢低下头,瞥见一双血手,正死死的拽住他:“私刑……我要……告你……”气若游丝的声音,谢无衣还活着。牢头的怒气更甚了:“你还敢吓我,我就不信弄不死你!”这一回,他抽出佩剑,拔出剑鞘便要往下刺。一道流光自从剑身飞过,将佩剑击在墙壁,牢头愣了一下,手腕被震痛,他转回头恶狠狠叫嚣:“什么人敢阻挠老子,给我出来!”话音才落,“砰”的一声,牢门开了,一行人大步走进,为首的男子锦绣云衫贵气十足,微眯着眼睛看向牢头:“谢先生还没过审,你就敢用刑?”牢头看清来人的脸,一个震惊,扑通一下跪地,战战兢兢的求着饶,男子冷哼一声,双手负后跨进了大牢里。他俯下身子,紧紧皱着眉头:“谢先生可还好?”谢无衣吃力的抬起头:“公子是……”“打抱不平之人。”对方苦笑:“我最看不惯官商相护了,我相信先生是被冤枉的,可是一时半会儿没法为先生伸冤,只能来看看你。”他说着,回头招手:“把吃食拿过来。”随行之人送上来食盒,打开盖子,鸡鸭鱼肉满满几大碟,男子将食盒往前推了推,用筷子夹起一个鸡腿,自己先咬了一口以示诚心,然后递到谢无衣嘴边:“先生别误会,这不是断头饭,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谢无衣十分感动,人家辛苦跑大牢里来喂他,不吃就太没礼貌了。一个鸡腿吃完,男子又给他倒了杯酒,他饮尽之后,终于寻了说话的机会:“有劳公子,谢某人……不胜感激,但余下的……委实吃不下了。”男子点点头,收起了食盒,拍怕他的肩膀:“明儿公堂上,希望能见到你,你千万要挺住啊!”“多谢。”他虚弱的笑:“还未请教公子贵姓?”男子本已经起身,听他这么一问,又蹲下来,靠近他的耳边,唯恐他听不清楚:“免贵,姓何。”谢无衣猛然震住,动也不动的望着男子,而男子已然带着笑意再次起身,拍拍手往门外走去了。路过那还在跪着的牢头身边,他的目光渐渐狠戾:“在这大牢里,要杀人,怎么能光明正大的杀?”牢头抹了一把汗,忙不迭的点头,恭恭敬敬的送他出门。牢房里变得安静了,谢无衣的眼前渐渐模糊,大脑再也没办法思索,他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四周一片沉寂,出门送人的牢头再没回来,阴森大牢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处境,也没有人记得他。